这次许正阳并未在家里停留太长时间。 弟弟妹妹过完中秋，就要回学校上课，虽然法定假日是有三天，但学校有补课，毕竟学校竞争升学率很激烈，别的学校都补，你不补不就落后了？到时升学率上不去，教育拨款咋办？校领导怎么升职？不补课当然是不行的。 父母也有工作要忙。 工厂那边需要加班。 他们不可能待在家里一直陪着许正阳。 所以许正阳准备返回公司，忙他的事。 留下买房的钱即可。 他还拜托孙旺财平时帮忙照看，有事及时联系。 孙旺财自然会答应。 有这样的朋友挺好，平时还能拿出去炫耀一下。 昨天两家一起吃饭。 当然是许正阳请客。 不可能让邻居破费。 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和街坊邻居把关系处好。 这样家里有事，才会有人帮忙，或者通风报信。 不能成名以后，就把以前的朋友丢到脑后，那样口碑不好，而且家人目前还要在当地生活，邻里关系融洽很重要，有邻里关照总是好的。 人家没有收钱爆你的黑料，或者编造谣言，已经证明人品。 许正阳心里很明白，不会把先前的话都当成是玩笑。 处理好家里的事情，许正阳于九月二十三日下午返回燕京。 他在家里只待了一天半的时间。 但这已经够了。 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如今他的心都长在拍电影上面，不会停下脚步，待在安乐窝里。 见惯繁华璀璨，小地方已经留不住他。 晚上十一点多，许正阳回到艺都宿舍。 美美睡了一觉，转眼到了周五。 早晨照旧起床晨练，然后许正阳和卓清涟报备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回来。 卓清涟通知他去公司开会。 目前距离《醉拳》上映只有一周时间。 大家商量一下，要不要办一次首映礼。 于是许正阳准时准点过去。 公司会议室里，核心管理层都有出席。 王泽龙开门见山道：“我们议一议今天的议题，就是办不办这个首映礼。”
别看导演不在，但真要办首映式的话，临时把导演叫回来就行。 这点并不重要，根本不用考虑。 大家面面相觑，看看由谁先说。 姚子豪皱眉道：“我看没有这个必要，那不就是浪费钱吗？”
可能有人觉得他又犯了吝啬的老毛病，或者他故意针对谁？ 其实完全不是。 他是就事论事。 周围几名高管暗中瞅瞅他：这人真有点硬骨头，他不怕得罪许正阳？就算你觉得毫无必要，也要说得委婉些。怎么这么直来直去？ 现代社会还玩犯言直谏那一套？ 其实许正阳没感觉，就是听听大家的意见。 王泽龙道：“上次暑期档我们没办首映礼，主要是考虑到几位主演大多是新人，缺少名气。虽然导演很有知名度，但我们制作的是小成本片，搞得大张旗鼓，似乎没必要。于是我们采取院线看片的方式争取排片，以及院线方面的宣传资源，同时采用点映的方式进行口碑营销，争取路人，其它宣传手段为辅助，最终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
“这次我们国庆档影片导演还是知名导演，如今正阳的名气也有所增长，应该能撑起一场首映礼。我们是不是要有这方面的准备？”
“请大家畅所欲言。”
“子豪不同意，你具体说说你的看法。”
姚子豪咳嗽一声道：“现在业界很多人都把首映礼当做是宣传发行环节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但我不这么认为。大家不要忘记首映礼怎么来的，它是由一些大片的宣传活动带起来。在这之前，内地可没有这种宣传手法。”
“后来一些中小成本影片也学到这手，刻意追求这种宣传，甚至不惜打肿脸充胖子。”
“有些人还认为宣发比电影质量重要。”
“好像举办首映礼就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但抓住稻草真能救命吗？”
“这是走入邪道了。”
“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一些质量不行的小片子也耗费巨资举办规模盛大的首映礼，乐此不疲，然后首周票房过百万都算是好的，可能总票房只有几百万。”
“办首映礼的花销都亏进去了，最后什么用都没有。”
“可能也有用，毕竟还有几百万票房。”
“如果影片本身质量不行，首映礼的宣传效果就是这么一点点，多一点都没有。”
“但有些大片举办首映礼，票房很高，但那是因为举办首映礼的缘故吗？当然不是！那是因为人家的电影质量值那么多票房。没有首映礼也不会少啊！”
“很多大制作确实需要这种集中宣传。”
“他们的宣传要配得上影片这种规格。”
“就是说这更像一种排面。”
“如果你不这么做过一场，别人可能以为你的影片是不是出问题了？质量不高？还是公司内部发生什么变故？说不定就有不好的猜测冒出来。”
“另外大片往往明星很多，有很多宣传点。”
“影片要利用明星做宣传，但明星也需要这样的宣传舞台，所以这是各取所需。”
“至于背后支持的众多品牌方就不必说了，同样需要宣传。”
“但我们国庆档的《醉拳》终究还是小成本片，除了导演主演以外，根本拿不出来什么明星阵容。武术冠军和奥运冠军确实很好，但在这个圈子里名气不大，实际上没什么流量，我们很难利用这些进行宣传，或者说很难像明星那么做宣传，就是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
“毕竟领域不同嘛！”
“我们自然没必要像有些大片那样劳心劳力举办高规格首映礼。”
“更不需要像有些小成本片那样东施效颦，非要搞个面子工程。”
“我一般把宣传分为明星效应和质量效应。”
“明星效应就是用明星的名气来带动宣传。”
“质量效应就是用电影的质量来带动宣传。”
“我们平时多做的是质量宣传，宣传冠军级别的精彩打戏，动作创意前所未见，演员表演极具真实感，看着非常过瘾。明星宣传我们只依靠影帝歌后来带动，还有我们的冠军许正阳，一般不请其他明星捧场。如果我们请一些明星来首映礼，一是人家未必肯来，二是来了等于我们欠人情，以后都是要还的，三是容易喧宾夺主，毕竟我们自己拿不出来相应的明星阵容。”
“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办首映礼。”
“还是通过点映做好口碑宣传。”
王泽龙点头道：“子豪说了他的一些看法，别人有什么意见吗？”
旁边宣传主管樊忠实说道：“我承认姚总监说的是有一些道理，但如果我们能把国庆前的首映礼办好，又何乐而不为？这又不是非此即彼的关系。有点映就不能首映？我们的小成本片质量足够好，凭什么就不能把公映声势做大？有必要露怯吗？没明星怎么啦？”
姚子豪点头道：“确实不是非此即彼，但我们没必要重复劳动。这和露不露怯无关。而且我们的宣传声势够大了，不需要再举办首映礼。”
“樊主管，你说办首映礼到底是什么目的？”
“当然是为了宣传。”
樊忠实回应道。 “这个宣传是针对什么人？”
姚子豪问道。 樊忠实看看姚子豪，没有回应。 “它不是针对普通影迷的，因为普通影迷观众根本进不来。”
姚子豪道。 “我们当然针对的是媒体影评人和院线经理人员以及影院市场人员等等。”
普通影迷观众只能通过媒体来看消息，没有渠道亲自参加。 毕竟电影首映礼不是试映场和点映场。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姚总监你到底想说什么？”
樊忠实问道。 姚子豪道：“针对院线人员是为什么？就是提高排片对吧！但我们已经做过了。我们邀请院线人员前来公司看片，排片早就确定下来了。他们承诺支持我们，愿意给我们增加影院宣传资源。”
“针对影院市场人员是为什么？让他们帮忙向观众推荐我们的电影对吧！有些观众没主见，不知道想看什么，他们可以帮忙，让他们配合我们做宣传。我们也有足够的公关经费。”
“针对媒体影评人就是写影评，让他们给我们电影说好话，同样是配合做宣传，起码不能黑我们，不能乱写恶评对吧！就算再不喜欢看，坚持操守不肯妥协，也要委婉推后一些，是这样吧！我们也有这方面宣传经费。”
“后面我们还可以集中邀请一些影评人来我们公司看电影，效果和首映礼一样。”
“这样办首映礼还有什么必要？”
“无非就是首映礼明星大腕多。”
“可我们终究是小成本片，没那么多明星，也没必要邀请一大堆明星过来凑数，办首映礼做什么？徒耗资源，宣传意义不大。我们主要就是质量宣传，明星效应适可而止。”
“我们的宣传工作一定要务实，不能肆无忌惮地消耗资源。”
“谁家资源都不可能是无限的。”
他就差指着鼻子说，你是想利用公司资源，给自己捞好处。 两人掰扯半天，也没掰扯清楚。 谁都说服不了对方。 不过两人都很克制，并不揭短，保持风度。 樊忠实一直没说姚子豪太吝啬，抠抠搜搜。 姚子豪同样没揭穿樊忠实暗中隐藏的目的。 君子之争不必翻脸。 有利益诉求很正常。 个人权力需要争夺。 这没什么可忌讳的。 谁不想赚取更多钱，掌控公司更大权力呢？ 许正阳一直在旁听，好像看懂了一些东西。 不过他很谨慎，绝对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观点，因为其中有些道道他搞不清楚，经验阅历终究还是有些不够，只是他可以用谨慎来弥补。 他的公司地位特殊，说错话会很麻烦，不说话就不会犯错。 在他看来，举办首映礼确实意义不大。 但不办首映礼，有人可能担心许正阳不满，毕竟他成名了，票房成绩首屈一指，和公司台柱没有区别，怎么可能没有相应待遇呢？ 谁都不想无缘无故得罪许正阳。 要直接说不办，恶了公司一哥不值得，如今许正阳可不是半年前刚出道的新人。 如今半年三部一番电影攥在手。 地位天差地别。 难道姚子豪被他们推出来充当炮灰吗？ 他为什么直接跳出来反对？ 许正阳貌似看懂了，但还是有些地方不解。 这是一场公司内部的争权夺利？ 姚子豪的反应是不是也在很多人意料之中？ 这人还挺耿直，真是被人利用？ 卓姐在看戏吗？她什么都不管？没有立场？ 许正阳越想越混乱：其实你们想多了，我本来就没想办首映礼。 他即将去湾岛拍戏。 导演主演都不在场，举办什么？ 等春节档大片办首映礼也一样。 他没那么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但眼下他不好说话。 王泽龙没有招呼他，就是不想他说话。 不然早就让他说了。 这点许正阳还是很明白的，心眼足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最后这场会议表面上看没结果，王泽龙亲自发话止息纷争，其实大多数会议都是没结果的，不可能非要争出胜负输赢，中庸最好，真分胜负很伤人心，就是撕裂公司，所以要给人保留颜面。 但没通过这个提议，就是结果。 说是回去考虑考虑。 还有什么可考虑的？ 终究是姚子豪赢了。 樊忠实神情很落寞。 会议散场之后，一直沉默的卓清涟带许正阳回办公室说话。 “看明白了吗？”
卓清涟问道。 “是不是有人担心不办首映礼会让我不满？”
“其实首映礼确实没必要。”
“我本来也没想办。如果我想，早就说了。”
“我马上要去湾岛拍戏了，时间也不够用。”
“等春节档再办呗！”
许正阳把话说明白，不想遮掩，以免引起误会。 “终究还是年轻人，心里只想着拍戏。”
卓清涟摇摇头，指指他的脑袋，让他动动脑子，仔细想想怎么回事。 “公司内部争权吗？”
许正阳不了解情况，有些迷惑。 “樊忠实要离职了。”
“我们要换一个宣传主管。”
卓清涟直截了当说道。 “啊？”
“为什么？他不是干得好好的？”
许正阳没想明白。 “有人看我们这次宣传搞得有声有色，想挖走我们的宣传主管，打断我们公司的上升势头。”
“噢！”
许正阳似有所悟。 “上次挖武指班底，这次挖宣传主管，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这件事是谁干的不用说，除了国庆档竞争对手，还能有谁？ “樊主管想要跳槽？”
“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当然所谓高处只是他自以为的。”
“那他为什么搞出今天这一幕？”
许正阳不解。 “既想要别家开出的高薪，但他也不想轻易放弃有明显上升势头的公司，毕竟他不是傻瓜，所以就试探一下，看看能否拿到更多权力和资源，就从办首映礼开始。”
“因为办首映礼肯定要交给他。”
“如果公司满足他的诉求，可能他就不会离开，挖人并不是百试百灵的。”
“他不是在讨好你，不是想给你办首映礼，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前途利益。”
“刚才姚子豪和他的辩论，你应该听明白了吧！”
“只是有些话不方便明说。”
“王影帝明显不愿意这样。”
“其实他心知肚明，什么事看不明白？这种小手段能蒙得了他？”
“再说你以为姚子豪傻吗？”
“甘愿冒着得罪你的风险带头冲出来？谁会这样冲锋陷阵？”
“这人可不傻，精明着呢！”
“如果王影帝愿意，直接同意就是了，为什么要开会讨论？开会就是不同意嘛！但直接拒绝显得老板太小气，不给手下权力，所以开会让姚子豪顶上去反驳。哪有老板自己上的？”
“所以姚子豪直接跳出来反对。”
许正阳彻底明白了。 难怪卓清涟一直旁观看戏，不发一言，原来心里如同明镜，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对我们近期宣传有影响吗？”
许正阳最关心电影宣传，可不能因此被耽误。 “没影响。”
卓清涟无所谓道。 “电影宣传不是靠一个人。”
“不过樊忠实的争法还算斯文，王影帝不至于对他有什么不满。”
“业界来来去去是平常事。”
“没必要谁都不会故意去得罪老东家，胡乱树敌最要不得。”
“如果做事没底线，新东家也不敢用。”
“其实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搏，倾向性已经很明显，输了只能走人。”
“王影帝不可能改变态度。”
“再说廖元柏助理一直兢兢业业地跟着王影帝，感情非比一般，肯定要帮他安排更高职务。他历练这么多年，资历人脉都有，以后可能负责公司宣传这一块。”
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许正阳点点头。 只要宣传不受影响，他懒得理会高管是否离职，又不关他的事，没有那种交情，影响不到他就好。只要懂得做事，谁上位都一样。 还好自己在会上没有胡乱插话，没说非要举办首映礼不可，不然别人就不好办。 那就等于公开站队支持樊忠实，可能会引发公司内部混乱，后续反而不好处理。 表面对你有利的未必就是朋友。 真是多说多错，不说不错。 古人说三缄其口真是至理名言。 难怪王泽龙先前在会上没有征求他的意见，估计是怕他不了解真实情况说错话。 也可能是他们早就知道许正阳的内心想法。 不然肯定会提前打个招呼，不会突然袭击。 但事后给许正阳讲解明白，还是有必要的。 这是给他增长经验，遇到事情要多想几遍，不了解真实情况就要谨言慎行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