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鳌虚影的消失,地动山摇为之一止,仿佛方才的动静从未发生。
七个道士喷出几口鲜血之后,纷纷倒退,承负之下,身体受到强大反噬,连手中长剑也握不住,“噼啪”摔落在地。 此时,另一处的交手也接近尾声。 张继嗣心神波动之下,加之日月长剑的消耗,阻拦的太极图闪烁不断,缭绕的阴阳二气磨灭一波长剑之后,蓦地一散,消失无踪。 胜负已分! 这个结果,哪怕是在场的普通人也能看出,双方此次交手以李宣胜利而告终。 “阁下有真法在身,此次是贫道输了。”张继嗣心中一阵挣扎过后,还是选择了暂避锋芒。 不过,他说的很明白,就算是输,也是他自己棋差一招,与天师府并无关联,将后者轻轻摘了出去。 天下之大,古之传承众多,能人异士辈出,天纵之才者不绝于耳,但在修炼一途上有所成就的,可谓少之又少,数遍三山五岳之地,也难以窥见李宣这样的人物。 撇开天师府于一旁不提,就张继嗣个人来说,输给李宣这个疑似古修大佬的修炼者并不丢人。 甚至于,有些修行之人还巴不得与其多加切磋。 修行不是请客吃饭,闭门造车只会把路越走越窄,互相印证交流,一窥大道玄妙,方能扶摇直上九万里。 见对方认输,李宣将指剑随手一收。 没了牵引,余下的数十把长剑纷纷掉落,径直插在双方的中间空旷之处, 他看着气息紊乱,衰败如老人的七个道士,说道:“对你来说,只是输了一时,对有些人来说,却是输了一世。”
此刻,心中却有一道灵光闪过。 “奉道守一,净化心灵,行善乐施,济世利人。”
“今生积累善行,修心养性,则福生无量,功德自生,自然泽被后世子孙。”
这些话出自道教承负之论,此时自己觉得很有道理。 若非天地功德护身,在承负之力的影响下,自己怕是步了这些道士的后尘,换句话说,有了天地功德就等于有了一道重要的护身符。 以后,超度之事需要多多益善。 忌惮于人,并不意味俯首称臣,何况做惯了使唤人的位置。 闻言,张继嗣神色带着一丝不虞,压下心头的不满,说道:“这个就不劳阁下操心。”
李宣摇头,说道:“受人之托,前来一观究竟,终究盛名难副。”
受人之托? 听到这番话,其他人的心思络活起来,尤其是天师府的道士,见识了李宣的大发神威,连破己方数道灵法,早就没了最初的怒气。 张继嗣呼吸一滞,下意识地想到一人,脱口而出:“老天师?”
听到这话,在场许多人的神色有些激动,目光一转,尽皆望着李宣,似乎想验证一二,到底是否实属。 什么老天师,应该是祖天师! 李宣心里暗道一声,说道:“是谁不重要,我欲往天师府内一解心中疑惑,道长以为如何?”
这话让张继嗣心中一动,微一犹豫,还是点点头,一收日月长剑。 他挥了挥手,后方人群之中立刻有有些道士快步出来,将七个受伤不轻的道士扶了下去。 待这些事做完,张继嗣一拱手,说道:“阁下请。”
听到这话,李宣微微转身,对后面的一行人说道:“阿敏,你们在外面等着,我去去就回。”
“宣哥,我陪你进去?”
周慧敏有些担心,想要上前一起。 有信江河神的前例,天师府这般前倨后恭的姿态,让人不得不担心暗中搞什么小动作。 “不用,很快就回来。”
李宣罢了罢手,大步流向往天师府内走去。 在他看来,只要天师印在手,不管里面有什么阴谋诡计,尽皆不值一提,对方要是想搞什么下九流的手段,别怪自己心狠。 受张师兄所托不假,可到目前为止,始终未曾见到阳神之机。 事实证明,有时候拳头出真理。 见识了李宣的实力后,张继嗣一干道士虽心存芥蒂,但始终保持着一份克制,至少进了天师府后,在表面上做到了以礼相待。 在府内逛了一圈,多是有求就应。 对于李宣想要了解的问题,自己知道的,张继嗣一一作了解答,自己不知道的,则一同去敕书阁翻阅。 如此态度下,李宣心中的许多问题迎刃而解。 比如信江河神的问题,水鬼自称其为张天师座下,其实有着一种假借虎皮的意思。 天师府和信江河神只有一墙之隔,暗地里,彼此之见确实有一些联系,互有往来,不过两者之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盟约之类,彼此只是心照不宣。 就像这一次的纳妾行为,以天师府一向示人的形象,根本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不仅没有什么好处,反而自毁形象。 当然,这是张继嗣的一家之说,事实究竟如何,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天师府殿宇众多,他本想去三清殿上柱香,一想到之前在上地的经历,就有些迟疑,生怕一拜之下,神像跟那些城隍之流一样。 考虑再三,李宣还是没有行动。 他还去看了天师府的五大奇树,日月桂,七星古樟之类的天地灵根,特别是前者,在地眼之下,阴阳二气贯通树身,有内蕴神光散出,端是不可思议。 “日月桂由祖天师亲手种下,内有阴阳二气!”
见李宣站于树下端详,神色之间有些讶然,张继嗣有些自豪地说道。 在内地的修行圈子,许多人认为,如果没有两颗树,天师府的战力可能就会腰斩,说的就是日月桂。 “早就听说日月桂有颠倒阴阳之能,一观两树,确有几分神异。”
对于这话,李宣深以为然,说道:“张道长,可否借日月桂阴阳二气一用?”
借阴阳二气? 张继嗣一愣,微微皱了皱眉,说道:“日月桂是天师府重宝,就是府中弟子,轻易也不可靠近。”
这话说的非常明白,其中的意思,李宣也了然于心。 他微微一笑,取下天师印,开始显化。 天师印发出一阵阵的滢滢宝光,眨眼间的功夫,从一寸见方变成了三寸见方,通体白玉色,一条栩栩如生的九爪神龙栩栩如生,像是活了一般。 一旁,张继嗣的目光有些错愕,脸色惊疑不定。 这枚印章怎么这么眼熟? 李宣没让对方久等,手掌托着天师印,问道:“张道长可知,这是何物?”
“恕贫道见识浅薄,只看出这是一枚法印。”
张继嗣细看一番,因为角度的关系,只看到天师印的其他几面,并未看到底面,所以摇了摇头,说道。 同时,他的心底有些艳羡,这种显化威能的法印,非常稀有,哪怕在天师府也不可所得。 想到这里,张继嗣叹了口气。 要是没有几十年前的那件事,天师府的许多祖传重宝怎么可能遗失,现存的法器十不存一,让府中实力大打折扣。 “此乃天师印。”
李宣的话一落,张继嗣浑身一震,目光蓦地睁大,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片刻之后,他稳了稳心神,声音中带着一丝震颤,说道:“不怕前辈笑话,天师府在几十年前遗落一些重宝,其中就有几枚阳平治都功印。”
“不知前辈所得,是哪一枚?”
天师道与历代皇权密切关系,很多皇帝对当代天师赐下阳平治都功印,比如明嘉靖皇帝特赐的银印,同样也是阳平治都功印。 区别它们很简单,一看尺寸,二看材质,三看纽式。 无论是天师一脉的传承,还是从法印的威力,所有的天师印之中,张道陵所传这一枚最为特殊。 巧合的是,张继嗣小时候正好看过这枚阳平治都功印。 现在,乍一看到疑似的法印出现,他如何能不激动和不振奋! “若无意外,就是祖天师所传法印。”
这话一落,张继嗣整个头皮像是炸开一样,心跳加速,面色一下子涨红,全身不由地抖动起来。 饶是修行多年,这一刻,内心也被震得不轻。 此时,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真正的阳平治都功印现世,还是在自己手中。 如此想着,手不由自主地伸向法印。 “可否借阴阳二气一用?”
李宣轻轻一移,错开了对方的手,说道。 “怎么可能借!”
这一举动让张继嗣略微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说道,“能帮上前辈,是天师府的荣幸,若有需要,前辈大可自取。”
“只是这法印刻字,可否让贫道一观?”
口说无凭,头脑热血过后,张继嗣回来一丝理性。 李宣也不在意,将天师印一提,露出了地下的刻字——阳平治都功印。 这一次,张继嗣睁大眼睛,看的清清楚楚,再也抑制不住激动,说道:“没错,就是我府遗失的祖天师法印,阳平治都功印!”
“没想到,阴差阳错到了前辈的手里!”
对方的激动,李宣可以理解,不过眼下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做,自己可没功夫与对方分说。 在他的操控下,天师印滢光大亮。 那条九爪神龙忽地离开法印,腾云驾雾般地游走,呼吸之间,已经来到日月桂上空,变成数十丈大小。 这般动静引起天师府内诸多道士的惊诧,他们飞快地往这边赶来。 “有龙!”
“府内怎么会出现神兽?”
“莫非又是那人!”
“快,在日月桂方向!”
其他人互相奔走,盯着九爪神龙不放。 正在这时,九爪神龙一张嘴,口中传来一道强大的吸力,日月桂通体一震,随后大量阴阳二气流出,流向口中。 只是数个呼吸,日月桂变得有些萎靡不振,枝叶耷拉而下,金银之花落了一地,没有之前的茂盛。 “主持,日月桂阴阳二气流失过多,再这样下去,会动摇根基。”
见张继嗣没有表示,陪同而来的一个老道顾不得许多,来到对方的身前,焦急道。 闻言,张继嗣心里一惊,天师印重现的喜悦冲淡了几分,盯着法印的目光急忙一转,看向面前的日月桂。 怎么会这样? 此时的日月桂比之方才又衰败几分,郁郁葱葱的树叶大多掉落,能挂着的屈指可数,一些新生的枝丫呈现枯败之色。 “前辈,快停下!”
张继嗣一声大喊,制止道。 天师印是天师府重宝,日月桂何尝不是,与前者落在外人手里不同,后者可是尚在自己掌控之中。 两者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万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这话放在哪里都适用。 要是李宣肯归还天师印,损失一些阴阳之气也是值得的,问题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什么都没谈好! 这一想,张继嗣如梦惊醒。 刚才,自己是被天师印蒙蔽了双眼,一时失了心智! 见对方开了口,李宣暗道一声可惜,也没继续吸取阴阳二气。 半空中,九爪神龙嘴巴一闭,迅速游走至天师印上方,重新变成了龙状纽式,就像之前一般,没有丝毫变化。 看到这里,张继嗣松了口气。 日月桂是天地灵根,数千年来,一直生长在天师府,可自动吸收天地阴阳二气,只要不动摇根本,就没多大问题。 不过,眼下日月桂枝叶枯败,一副萎靡不振样子,哪怕是自己也从未见过,希望只是虚惊一场。 该死的家伙,鲸吞如此多的阴阳之气,也不怕撑了胀死! 心中这般想着,他的目光看向李宣,神色之间满是笑意,说道:“前辈远道而来,请里面一叙。”
日月桂的损失已成事实,眼下最重要的还要想办法,尽可能地将天师印留下,如此既可以挽回阴阳二气的损失,也可以迎回府内重宝。 更妙的是,有了这一个契机,自己或许可以一窥天师宝座。 一石三鸟的绝妙主意! 李宣看了看天色,又低头看了一眼腕表,正想答应下来。 突然,一侧的廊道之间,原本应该在外等候的严兵在一名道士的带领下飞快走来,三步并作一步,像是有什么急事。 他迅速来到李宣身边,在耳旁低语一声:“老板,港城传来消息,周秘书的母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