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吕雉这句话的回复,韩信只是嗤笑一声,语气之中不乏尖锐讽刺,“我一介被贬王为侯的罪人能与皇后有什么好谋划的?”
他的心中对此事一直都是颇多怨恼忿恨,偏偏又无处发泄,现在看到看到把自己给弄到这个境地上的正主的婆娘,说话自然免不得夹枪带棒。 只是纵然他再不喜欢吕雉,但思及其刚刚听到这句话之后,韩信还是忍不住“关切”的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诡异的断句充分体现着韩信对于吕雉终于“疯了”的幸灾乐祸。 呵,一个贬他,一个杀他,两口子没一个好东西,最好都疯了才好。 吕雉心知韩信什么性格,倒也不生气,“我心知淮阴侯自那件事后,一直对此心有怨怼,如今,我来送淮阴侯一个报复的机会。 她没有再继续称朕,她要的惊愕韩信效果已经达到,也就不必再对这个称呼急于一时。 眼下时刻,比起这种嘴皮子上的功夫,还是实打实的大权在握更为重要。 韩信低的只是情商,智商却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在听到第二句以后,吕雉最开始那句称朕的话是什么意思,也就显而易见。 她想拉拢他到自己麾下,做掉刘邦,然后自己上位。 如果是在以前有人跟他说自己要当女帝,韩信必然是觉得对方在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但今天……突生异变的天空,面向整个大汉播放的天幕他同样也在看,后世朝代竟然出现女帝这等骇人听闻的消息他也解读的出来。 三观早就受到过一次巨大的冲击,所以韩信这时倒是没有骂吕雉不自量力,而是真的思考起她能做成这件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只是……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甘心居于你一个儿女子之下?”
想想方才天声说了什么,再看看眼前这女人竟然理直气壮的说让他追随她。 韩信是真的快要被她给气笑了,他嘲讽道:“难不成凭天声说你在未来杀了我吗?”
而且这女人说的是让他报复刘邦,然而看看她那一口一个的“淮阴侯”、又一口一个“那事”,分明是在暗骂他是个听不懂话的蠢货。 如此,简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吕雉这般玩手段根本就是家常便饭的人何尝看不出韩信心中想的是什么?他确实是对这件事郁结于心很久了。 但韩信张口就是“儿女子”这等对人表示轻蔑的鄙语,吕雉又不是什么好惹的泥人,自然不惯着他这臭毛病。 于是直接就对韩信讽道:“淮阴侯在质疑未来的我为什么杀了你之前,为何不去想想是自己未来做了什么才导致的这一结果?”
凡事多找找自己的原因,别总埋怨他人。 方才提到此事的时候,天声可是说的明明白白她是诛杀反叛的韩信。 自己不安分守己闹事端,难道还能怪上位者想杀你吗? 而后她又骂了一句,“早知你是这么个德性,当年你被赦免,仅仅是削去王位之际,我就该说什么也得劝说取了你的命。”
韩信自傲看不起女人,可吕雉又何尝喜欢他? 只是,听天声所言,未来长达上千年时间匈奴都为中原心腹大患。 中原王朝不得已长期与之和亲缓解双方紧张的关系。 她虽不喜韩信,但此人统兵确有奇才,是天生的将者。 若能为己所用,北击匈奴,将那些凶残的草原人打服,倒不失是一桩千古好事。 相较于他的才能,韩信性格虽然糟糕,说话更是时常不过脑,却也并非不能够为人所容忍。 在被吕雉骂了两句之后,韩信反倒是没了最初的那种嚣张之感。 认真思索了一下换吕雉当老板的可行性与自我接受度以后,韩信对她问出一句:“若我跟你,事成之后,你会把王位还我?”
一开口就把吕雉听的想打人。 从某个方面来讲,能够把话说的这么哽人,韩信也真的是个天才。 她竭力维系着自己的良好理智,朝着对方露出一个微笑,“淮阴侯若能助我成事,区区一个楚王位,自然是能够给出的。甚至……” 她的声音忽的意味深长起来,“齐王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齐王,乃韩信最初的王位。 听到那久违的两个字,韩信呼吸蓦地就是一窒。 但到底基本的理智还在,他没有狂喜,而是再度思索片刻。 随后韩信问出一个真正实际的问题,“我要如何相信,你不会如陛下一般,对我鸟尽弓藏?”
他可总算是能说上一句人话了。 韩信难得正常不噎人,吕雉不禁心中感慨。 而对于这个问题,她只是淡淡反问韩信一句,“淮阴侯觉得,我之品德,比之汉王如何?”
一句话直接把韩信给干沉默了。 吕雉是在暗示她说了不会动他就真的不会动他。 而从这个角度来讲,与吕雉同谋,确实是要比跟着刘邦这个满嘴跑火车的流氓混来的靠谱的多。 但是……当皇帝这玩意是要看品德的吗? 韩信忍不住的陷入沉思。 怎么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呢? 而在韩信思索的期间,见他没再有别的问题想问,此事便算定下如此之约,吕雉也便准备离去,同韩信说了一声后就转身就走。 徒留下原地留在家中的韩信苦思吕雉的话到底问题出现在哪里。 府外,吕雉上了马车,淡声吩咐道:“去留侯府。”
…… 【随着刘邦的离世,儿子的软弱不理政事,让吕雉步入了人生的第二个重大的转折节点。也就是要进入应该是你们最期待的吕太后掌权环节啦!】 【不过有一个点要强调,这个时期的吕太后虽然掌所有事,但还没有临朝称制,她是在刘盈死后才临朝称制的。所以说她对刘盈何止只是仁至义尽啊……】 【因为一些为政举措的史料来自于惠帝纪,所以我在这里再次的重提一下,刚刚给大家说过的发生在刘盈继位第一年时间的史料:“孝惠见,问,乃知其戚夫人,乃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使人请太后曰:“此非人所为。臣为太后子,终不能治天下。”
孝惠以此日饮为淫乐,不听政,故有病也。”
*最后一句划重点,以免有杠精拿着吕后的政绩往刘盈身上贴,非得说是他做的。】 这句话听的不少在看天幕的上位者不禁沉思。 这怎么……听起来,好像属于天声她的后世女性也怪不容易的呢? 【说到这我就又忍不住想吐槽刘盈了,他这人真是……要不是他摊上了一个好母亲,就他这样饮酒作乐不思朝政,身子都给弄亏空了的玩法,不高低得配一个炀帝这样的恶谥?孝惠帝,爱民好与曰惠,柔质慈民曰惠。*】 【至于那个孝字……和他本人也没啥太大关系,汉朝重孝道,汉朝的皇帝谥号中大多都带有一个孝字,就像是我们最常听的汉武帝,其实是该叫汉孝武帝,史记中司马迁为他写的《今上本纪》,在后来经后人补缀后,也是叫做《孝武本纪》】 “……” 突然听到自己比母亲走的还要早,而且天声再一次指责他对母亲不孝,行迹恶劣,堪当炀帝,刘盈本就发白的脸不禁变得更白。 他当真,如此糟糕透顶吗? 而且天声所说,母亲是在他死后才临朝称制…… 但头顶的天声听语气却是很开心,【在治理国家方面,吕太后沿袭了“与民休息”的国策,尊奉黄老之学,实施“无为而治”,也就是不过多地干预折腾老百姓,轻敛薄赋,提倡节俭,使民生得以发展。】 【吕太后轻敛,鼓励农业生产:她制定了汉代从西汉直到东汉也还在使用的“举民孝弟力田者、复其身*”的制度。】 这句话听的好几位在看天幕的西汉帝王忍不住皱眉,什么叫做从西汉到东汉? 西汉和东汉……让他们有一种很不妙的预感。 尤其是,历史上某个长达800年的朝代,它分为……西周与东周。 如果说是王朝中间断代,后来又有刘氏子孙夺回政权,延续汉朝,他们本该是要为此感到一种骄傲与自豪的。 可是再想一想后来东周的那个德性……周天子完全就是个摆件幸运物,甚至到最后西周就只剩下洛阳一块地了,然而他们内部还是在搞分裂。 如果说那个后来的什么东汉……也这样的话,那这汉朝的寿数……不续也罢。 那真的未免太丢人了吧。 几位西汉的皇帝在心中腹诽嫌弃东周局面,即便身在不同时空,但在这一瞬间都达成了和谐的同调。 头上的天声还在继续,解释着刚刚那句话,【这句话的意思呢就是,推举百姓之中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努力务农的人,给他们免除徭役。大家可能会有点奇怪那个免除徭役是咋翻译出来的,对,没错,那个“复其身”的解释就是免除徭役的意思,甚至它的另一层解释是免除徭役和赋税,咱们的古代文言文是真的很神奇,幸好我出生在说白话的时代:-)】 【而这个制度之后在吕太后临朝称制后也还有后续,“初置孝弟力田二千石者一人*”,就是被举荐为“孝悌力田”的人拥有一定俸禄,以此来激发着农民们的生产性,督促农民积极投入农业生产。】 听到天声吐槽“复其身”的意思离谱,李斯不由得有些困惑,“天声怎会觉得复其身难以理解?”
此句最早出自商君变法中的一条规定:僇力本业,耕织致粟帛多者复其身。*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非常简单易懂吗? 在李斯看来,天声这般能够学古今史书、评论先人者,即便是男子,家世也必然显贵。 而既然显贵,又怎么会在学识上有这种程度的为难呢? 之前听天声说话偶时还要用更直接的语言给复述一遍,他本以为天声可能要和年纪小些的孩童解释,但……此刻听来,却好像并非是如此? 天声的后世将他们常规的书籍知识文字语言称作为“文言文”,而如她所说,她那里用的是“白话”的知识? 这后世情况真是越发的神秘迷离起来了…… 只是仔细思考过后,就觉得确实是使用天声口中所说的“白话”更容易学习知识。 如此语言,怕是贩夫走卒、江岸渔家都能够听的懂史书所载为何。 这完全是极大的降低了学习的门槛。 意识到这其中的重大关节,于是李斯不禁看向坐在那里的始皇帝。 从方才起陛下就令赵高把他的案桌与竹简拿了出来,一边听天声一边处理未尽的政务。 看了眼那堆高高的竹简,李斯不住想道,陛下每天的事务实在是太过繁忙了。 心中感叹一番自己所侍帝王的强大,李斯上奏道:“陛下,这天声所说的‘文言文’与‘白话’之说……” …… 【吕太后实施薄赋,降低农业税:“减田租,复十五税一”,这个也就是农民把一年收成中的十五分之一上交国家。该说不说,十五税一这个是高祖刘邦之前定下来的,看这个“复”字,就知道之前也实施过,但还是看这个“复”字,就能感受到刘邦时期没有一直实施,又调高了。】* 刘邦:“……” 天声好像在夸他,又好像没夸。 要不然,天声你下次还是别带上他了吧,反正他也捞不着啥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