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芷带着花莲穿过御花园,又走过长长的宫廊,直往那养心殿而去,在门口的时候看到了在外守着的陵越,刚想问怎么不进去,就听见争吵声从阁内传来。陵越很无奈地看着慕容芷,“郡主,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要不您晚些时间进去?”
慕容芷便冲陵越笑了笑,轻声跟他打听:“这又是因为什么生气?”
“皇上午后又召见了几位大臣,说是要筹备粮草以备军需,但是那几位大臣又开始互相推托责任,绕到最后又绕到让圣上将那三公主纳入后宫为妃上头,皇上则才生了气。”
慕容芷张了张嘴:“和亲?”
陵越点了点头,却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见里头君北羿的声音突然传来:“站在外头议论什么,还不快进来。”
慕容芷便止了话头,由着下人开了门,扯了扯自己的衣袍,才往那阁内去了。进到西暖阁内,便见君北羿坐在主位的宝座上,玉折兰站在右边,底下跪了一片。慕容芷往前的走了走,向皇上行了个礼,便问道:“皇兄,您这是又为何事大动肝火呢?气大伤身,不值得。”
君北羿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你来这做什么?”
慕容芷一眼就看见被摆在案头的菊花,登时就有些脸热,她见大臣跪了一地君北羿却都未叫他们起来,料想应该就是这些人惹君北羿不开心。居然还说什么要君北羿收了沐婧蝶做妃,慕容芷心头不痛快,自然要好好教训一番这些人。“回皇兄,已到晚膳时辰了,昭和听闻皇兄已经和玉相商议了一天的国事,昭和体谅皇兄辛苦,便在宁秋苑中备下酒菜,亲自请皇兄和玉相前去用膳呢。”
“既是如此,派人通传一声便是了,何必亲来,晚间风大你身子刚好,仔细点身子。”
“谢皇兄关心。”
慕容芷说话掷地有声,与其他郡主柔声细语的样子并不相同,却自有一番气势。“原本派人通传便可,但臣妹又听闻皇兄在殿内发了好大的火,便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惹皇兄生气。”
君北羿还要开口,便看到慕容芷冲着他使了个眼色,而玉折兰也站在一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很多事情君北羿去做或许会召来非议,但是借着慕容芷的手去做却反而没有那么多顾虑。“你们都抬起头来,叫本郡主好好看看,到底是哪个不识抬举的触怒圣威,当真不怕死吗?”
那些人被慕容芷故作凄厉的骂声一激,都打了个冷颤,却都不敢抬起头来。慕容芷语气一低,骂道:“好大的狗胆,居然不把本郡主的话放在眼里!公然藐视皇家权威,接下来是不是还想要造反谋逆?”
见慕容芷三言两语就将话说的越来越严重,一顶又一顶的罪名往他们头上扣,原本死撑着不肯松口的大臣们低着头交换了一下眼神,俱伏下身子高呼:“郡主息怒!”
“郡主言重了,臣乃是吏部侍郎赵世杰,并非故意触怒圣上,只是臣以为……”“你以为什么?你的意思是皇上还不如你聪明?皇上做的决定是错的,你的决定就是对的?”
慕容芷并不等那人说完,就立刻抢白道。“臣……不敢。”
“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若是真的不敢你何故屡次惹恼圣上?你这分明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郡主……您说话可要有根据!微臣一心向着皇上,苍天可表,自古以来都是忠言逆耳,若是圣上听不得微臣们直言劝谏,那自然也可将臣等们罢官免职,臣等不敢有任何怨言,但若是因此引来百姓非议却是对皇上,对江山社稷万万不利啊!”
慕容芷听他将事情扯到这上面来就生气,看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再想起他在风雅轩时所说的那些话,当真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但她现在手头上并没有证据,而且若是此时指出并定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忍耐了此人的颠倒黑白。“若真是忠言,皇上如何听不进去?只怕有些人只顾着自己享乐遇到大事却将自己置身事外,说的话平白惹人笑话罢了。皇上贤明,治下严明恩威并施,百姓安居乐业何人不称道?怎么在你口中,圣上倒成了愚昧无知的昏庸之士了?”
“臣不敢如此认为!”
“那你的意思是本郡主冤枉你了?”
慕容芷眉眼含笑,只是那笑并不带任何热度,却冷似冰霜,让人望而生寒。那赵世杰见自己居然说不过她,便连连磕头告罪,慕容芷却是冷笑一声。“既然赵大人觉得皇上没错是你错了的话,便回去闭门思过吧。”
赵世杰还要再说,慕容芷却不听了,叫来陵越将这些人都请了出去,这才回过头去看想君北羿,虽然没有说话,那表情却分明在说看我做的棒不棒。玉折兰在一边已经忍笑到腹痛,那些老东西被慕容芷三言两语就怼到无话可说,实在是解恨。君北羿的眼底也有笑意,嘴上却道:“胡闹!”
慕容芷直接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听到君北羿说她也不生气:“那就当我胡闹吧。像这样的人直接打发了便是,何必为他们大动肝火。”
“你可以打发他们,朕却不能。如今那赵世杰今日受你这般羞辱,只怕又要生事。”
“如何生事?他还能天天告假不来上朝不成?”
“他或许不敢,但是他敢煽风点火,届时他那一派的全部都告假不来上早朝,那才叫麻烦。”
“朝中当真无可用之人了?这种人不让他趁早卷铺盖滚蛋留着当米虫吗?”
“赵世杰虽然为官平庸,但是他的父辈三代都是在朝为官的,而且岳丈家是京中的权宦,背景深厚朕一时奈何不了他。”
说到底,君北羿不是奈何不了赵世杰,而是奈何不了京城中那连成一片的士族权宦,他们在京城中占了半片天,若是惹得他们的不满,届时怕是又要有麻烦。值此时机,东沐虎视眈眈,君北羿也没有时间可以去好好跟他们清算,再将他们连根拔起,否则倒是给了东沐可趁之机了。慕容芷听了之后也有些发愁,她想了想,便将今天花韵过来禀报之事一并说了,玉折兰听完之后反应跟慕容芷如出一撤,也是气的不行,再想到刚才赵世杰说的话,更觉得恶心。倒是君北羿听完之后没有多大的反应,依然那副表情。慕容芷便问:“皇上,难道您不生气?”
“生气什么?”
君北羿反问。“您早就知道了?”
慕容芷顿时吃了一惊。君北羿并未否定,“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那南霜指给百里念?”
“啊?”
“百里念,是朕的人。”
君北羿将目光从慕容芷的身上收回来,“也是朕让百里念将那南霜迎进府的,目的就是要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着。”
这样一来,慕容芷却是明白了。之前她就对百里念此人很感兴趣,君北羿也曾因为她对百里念的多看而留意过百里念,她倒是忘记了,君北羿做事从来周全,只怕在那次秋猎过后,君北羿就找百里念谈过一次了吧。“朕特意嘱托百里念故意无视那南霜,就是为了不打草惊蛇,如今几日过去,狐狸难免会露出尾巴。”
君北羿道,“明日你就让花韵和花颜回来吧,你的人手尚且不够用,不必为此事多烦扰。”
“我无妨,再说临华也一直都在的,还有花莲陪着,人手够用了。”
“明日让临华跟着陵越吧,先学些时间,再去保护你。我看柯莫不错,就让柯莫顶他些时间吧。”
慕容芷:……这人话里话外都是为她考虑,却是让慕容芷心里微甜,但是好歹玉折兰也在,看他那一脸促狭的表情,慕容芷就觉得脸热。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玉折兰便问:“那皇上您可有什么打算?”
既然那风雅轩不是真的风雅之地,势必需要整治。“风雅轩实则销金窟,打着诗琴的幌子做着卖淫的勾当,朕自然不会放过,只要跟那风雅轩有关的官员朕绝对要一网打尽,至于那风雅轩背后的人,朕总有一天也会揪出来。”
君北羿一脸沉色,此事想必他也已经筹划很久。“那练兵养兵的事……”“朕早就料到他们不会退步,此前种种都在朕的预料之中。”
“那您之前怎么还那么生气……”玉折兰有些惊讶了,他就说君北羿这次怎么这么容易生气,不过如果他本来就有后招的话,却一直瞒着他不告诉,也未免太过分了吧?慕容芷却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就算是在预料之中,也还是可以生气。而且皇上……您怕是并没有十拿九稳的把握能够用国库里的银两练兵吧?”
君北羿却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就你聪明。”
玉折兰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并不想承认自己居然听不懂这两人在说什么。君北羿看了玉折兰一眼,只道:“其实,和亲也未尝不可。”
“轰”的一声,慕容芷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她望着君北羿只怀疑她刚才是不是听错了。“您刚刚说和亲?您的意思是……要娶那沐婧蝶?”
君北羿含笑望向慕容芷,“朕几时说过要娶那沐婧蝶?”
“难道是四公主?可是那东沐四公主不过七岁……”玉折兰用看禽兽的目光看着君北羿。君北羿的脸立刻就黑了。“玉丞相,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