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是13日午后回到南光的,来到杂志社已是下午3点。
上班后,正赶上编辑会议。魏春若无其事地在边上坐了下来。总编瞟了她一眼,当时一言没发。魏春在这里是老资格,工作资历比大部分职员都长,比她资格老的只有总编等三四个人,其他人在表面上都要敬她三分。 总编是一个月前从别的部提拔来的。魏春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大口大口地抽烟。总编不时朝她投去不耐烦的目光,但当时并没说什么。 可是,会议一结束,总编便说了声;“你来一下。”把魏春叫到没人的僻静处。
“知道今天下午正点钟要开编辑会吗?”总编一开始就是质问的口气。魏春倔强地瞅着他。 “知道!”
“知道为什么还迟到两小时?”
“我也拼命想早点赶到,可还是迟到了,有什么办法。”
眼神和言辞没有丝毫歉意。 “想早来却迟到了。什么原因?”
总编问。
“是私事。因为是私事,请原谅我不能奉告。”魏春反抗的言辞变得规矩起来。 “个人秘密!”
总编嘲笑地说,“你不是请了两天假,休到昨天吗?”
“是休年假。”
“那当然可以,你行使这个权利我也是同意的。可是,今天迟到两小时……确切地说应该在上午10点以前到社里上班,所以是迟到了五个小时,这我可没同意啊!”
“您说得太严厉了吧,上午10点上班,谁也没认真遵守过呀,您自己也常常是下午1点或2点才来嘛。”
“那都是有正当的理由。我们的工作与营业不同,根据投稿人的时间,有时上班前去拜访,或进行采访,所以才迟到的,不可能天天准时,都是工作上的原因。你要问,我可以向你解释。你以前迟到我也没有追究过,因为我觉得可能是到哪儿联系工作去了。可是今天是重要的编辑会议,我说过都要到会,唯独你迟到了两小时。你来迟了,就不了解会议内容,也没在会上发言,只是坐在椅子上一个劲地抽烟。你迟到两小时,就等于是今天什么也没干。……所以我要问你迟到两小时的理由,不能因为是个人秘密就不说。”
怒不可遏的总编气乎乎地说。
魏春眨巴眼睛听着,嘴唇上浮现出一丝冷笑。总编说的倒好听,他爱逛酒吧,每次从女人的公寓来上班都超过1点,这在社里已无人不晓。 “这两天休假中到别处去了吗?”因为魏春默不作声,总编又问。新上任的总编早就打算在部里先制服这个高傲的女人。 “出去了。”
“你刚才说拼命想早回来可还是迟到了,这么说,是有什么不可抗拒的阻碍,使你不能按时上班,是吗?”
“行啦,别多问了,就扣我一天工资吧!”
魏春声音气愤地说过后,随即转身离去。 她5点离开了杂志社。其他职员都没走,她还有两天休假中积压下来的工作,可是她已无心处理,本来她是准备今晚加夜班的。挨了总编那一顿训斥,着实不堪忍受。对工作资历较深的她来说,那是不能容忍的侮辱。 好吧,这个月不干了!魏春拿定主意,这个月玩个痛快!其后果在下月号的艺术栏上就能反映出来。艺术栏是妇女杂志的重要部分,这一栏若不如其它杂志,总编一定会惊慌失措,他会后悔不该训斥一个老编辑,也会像前任总编那样对她谦让三分。想到这些,她觉得好像已报一箭之仇。 魏春虽然早早下班,心里依然怒气未消。如果这会儿左云山在,可以打电话把他叫来一起吃饭,尔后住到自己的公寓或别的地方;可是此刻他还在福昌。 魏春忽然想起一件事。与其说是想起,不如说是怀疑。她找到公用电话,按照以前记在本子上的号码,往叶雅家里挂电话。 “我是夫人的朋友,这么晚打电话,很对不起。请问太太在家吗?”
“不在,昨天出去旅行了。”
一个女佣睡意朦胧地回答。
“旅行?去哪儿?”“说是去海边……” “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或大后天。”
走出公共电话亭,魏春觉得一阵晕眩,叶雅说是去海边,而时间同自己回到南光正好交错。 左云山回到南光后,魏春又追问他她离开后他在福昌的行踪。左云山早有准备,滴水不漏地回答了她。 但魏春还是表示怀疑,仍不断地追问。 左云山终于现出不耐烦的神情。 “你在撒谎。”
魏春瞪着他。可是不知不觉中,她的表情软了下来,好像要与他妥协。 “哦说的是真的,你又瞎猜些什么?”
“叶雅12日不在南光。”
左云山已有所预料。魏春很有可能打电话到叶雅家。其实,看到她的表情,他便请到几分。 “她在不在南光,与我有什么关系?她去哪儿你问过了吗?”
“听说去海边了。”
“谁告诉你的?”
“好像是佣人。”
“她自己说去海边,那就不会有错,我去的是福昌。”
“什么海边,我不相信!她离开南光的那天,正好是我回南光的前一天。”
“12日你不是同我一起在福昌吗?如果她真像你瞎猜的那样是来福昌会我的,那我就不能同你在一起了。是吧?12日那天,白天和晚上不都是我们俩在一起的吗?”
“我13日上午离开福昌的,也许你在我走之后同她见面了呢。”
“别开玩笑,如果那个女人追到福昌,那我就不能把她扔在一边。”
“你这么精明,说不定你干得很巧妙。”
争论没有休止。魏春并不知道叶雅的去向,无法当作把柄追究到底。她一方面追问左云山,另一方面又从内心里希望他没同叶雅会面。想来左云山约定同时在一个地方跟两个女人幽会,这种可能性确实不大。叶雅擅自追来到福昌,这种举动出人意外,要去幽会必然要事前约好。如果事先约定,当然不会故意置自己于困境。如果叶雅是12日到福昌,那么就像左云山说的那样,他必须找个借口从自己的身边溜走,而实际上他寸步没离。他从下午就扔下工作,从时刻守在她身边。回想当时的情形,他也没怎么心神不宁,只是一开始不放心剧院里的工作,知道彻底晚了之后,便安下心来,魏春在思右想,渐渐无心与左云山争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