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钢厂蓬勃发展,搏击潮头相比,市机械厂却被市场经济大潮彻底吞噬了。实际上在两年前,机械厂效益就已经滑坡,这两年更是每况愈下,已经拖欠了员工的工资。有人把拖欠工资的事反映给了孙振东,孙振东很生气,立即组织相关人员去机械厂进行了审计。
抚东国企改革已经到了关键时期,孙振东不允许有任何干扰改革的事情发生。他始终坚持一个原则,不论改革进行到什么程度,都不能损害老百姓的利益,这是基本原则。 由于机械厂这几年入不敷出,资产和帐面并不复杂,审计的结果很快出来了,机械厂资不抵债,必须破产。 孙振东亲自审视了审计报告,并组织参与机械厂审计的人员开了一个座谈会,诚恳地听了审计人员的意见,最后只能忍痛在破产申请书上签了字。 李招娣在领取了最后一笔并不多的安置费以后,彻底的失了业,这让她一时难以相信,并痛苦不堪。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着眼泪,离婚和失业的双重打击让她心力交瘁。她不知道自己前世造了什么孽,让她这辈子要承受如此沉重的打击。想到年幼的孩子,她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落到被子上,整个人显得孤单和无助。 看看快到接孩子的时间了,李招娣这才起来把脸洗了,重新补了妆,然后红肿着眼睛去了幼儿园接孩子。她陪着孩子在幼儿园玩了一会儿,便拉着孩子坐车回了向阳院,抢在张蕊下班回来之前,把晚饭做好了。 自从李招娣和孩子回来住以后,张蕊每天的心里就多了一份牵挂,确切地说是缘于孩子的一种期待。她现在越来越喜欢这个孩子,恨不得时刻都带在身边,或许是出于可怜,或许是一种疼爱,反正她每天下班的时候总是会急三火四地跑回家,然后抱着孩子亲上一口。有时她都觉得奇怪,自己的两个孩子从小到大经常挨她打,她却从来没有产生过这样的情感,就像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似的。 今天也一样,张蕊兴冲冲地跑进屋,把兜子往沙发上一扔,一把抱起孩子狠狠地亲着孩子嫩嫩的脸蛋。孩子现在与张蕊也很亲,被张蕊亲得脸痒痒,呵呵呵地笑着,用小手使劲推着张蕊的脸,张蕊就呵呵地笑着,显得很满足。 李招娣从厨房出来,笑着招呼道:“妈,您回来啦?”张蕊一边与孩子嬉闹着一边扭头看了李招娣一眼,猛然见李招娣双眼红肿,显然刚刚哭过不久,急忙放下孩子,来到李招娣的身边,看着李招娣的眼睛,急声问。 “招娣,出啥事了?你怎么把眼睛都哭肿了?”
李招娣急忙笑着掩饰,说:“没哭啊,是下午接孩子的时候,眼睛被路边的柳技打了一下,回来就肿了。”
张蕊当然能看出不是柳条打了,立即板着脸问。 “不可能是打了,快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张蕊实在是不希望李招娣再出什么事,李招娣刚刚从痛苦的婚姻中走出来,她希望李招娣能顺顺当当的。 杨招娣知道再也隐瞒不住了,心里顿时一阵心酸,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了出来。她用手帕擦着脸上的泪水,把下岗失业的事告诉了张蕊。 张蕊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默地坐到了沙发上,甚至连劝慰的话都忘了说。李招娣刚刚离婚,这又没了工作,还带着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呀?这让张蕊从心里发愁。 反倒是李招娣先止住住了眼泪,坐到张蕊的旁边劝起了张蕊。 “妈,您就别跟着我难过了,我离婚的事没少让你们操心。工作没了可以再找,我还年轻,又有文凭,不愁找工作。再说了,机械厂的效益一直不好,工资也不高,没了更好,您不用为我发愁,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张蕊这才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说。 “瞧妈真是老了,经不起事了,反倒让你来安慰我。”
说着话,张蕊拉住李招娣的手,轻轻抚摸着,继续说。 “难为你能想得开,你说得对,工作可以再找,你也别太心急了。退一步讲,就是找不到工作,我们养着你和孩子,有我们吃的就有你们吃的。”
李招娣噗哧笑了,说:“妈,不至于吧?我有手有脚的,我可不用你们养活。您放心吧,我会找到工作的,实在不行我自己干点什么,总不会饿着的。”
张蕊见李招娣比自己看得都开,也笑了笑,起身说道:“好,你能这么想,妈就放心了。”
紧接着又拉起孩子的手,说:“走,吃饭去喽。”
孩子让张蕊的心情悄悄地变好了,似乎烦恼不算什么事,算事也就是一阵,坐到桌边的时候,她的眼睛里全是孩子,神情已经不再难过。 半夜的时候,李家和回来了。今天高炉出了点故障,紧急进行了抢修,他一直盯在现场,直到高炉重新点火运行。 李家和简单进行了洗漱,然后就轻手轻脚地进了卧室,他以为张蕊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张蕊正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他,把他吓得打了一个激灵,一把拉亮了床头灯,站在床边问。 “你吓死人了,怎么还没睡?”
张蕊因为想和李家和说招娣失业的事,一直躺在床上等李家和,她不说心里不踏实,也根本就睡不着。 “等你呢,我有事和你说。”
张蕊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怕被住在对面的李招娣听到。 李家和见张蕊不是在开玩笑,顿时心里划起了弧,一边上床一边问。 “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
说着话,李家和已经进了被窝躺下了。 张蕊往李家和身边凑了凑,依旧压低声音把李招娣失业的事说了。李家和却并没有像张蕊预料的那样表现出惊讶之色,反而闭上了眼睛,异常平静地说。 “我在单位听说了,机械厂破产了,员工都下岗了,招娣自然不能例外。”
张蕊轻轻拍了一下李家和,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等你了。”
说完,张蕊在自己的位置躺好,说:“你说招娣以后可咋办呢?临时工那么好找啊?好找的很多都是又脏又累的话,招娣根本就干不了。”
李家和却并不着急,说:“船到桥头自然直,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合适的工作?那么多下岗的,年轻人也不止招娣一个人,慢慢找,不是急的事。快睡吧,我太累了。”
李家和打了一个哈欠,侧过身去很快睡着了,就像是李招娣失业的事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心情。张蕊却没有李家和那么心宽,躺在床上翻来复去,直到外面都蒙蒙亮了,她才迷糊 了一会儿。 住在对门房间的李招娣却是一夜没睡,她在反复思考着以后应该怎么办。李家和回来的时候,她听得清清楚楚,张蕊和李家和说话她也知道,但却听不清在说什么,她猜想肯定和自己的事有关,也就懒得偷听。躺在旁边的孩子不时地踢着小被,翻滚着身子,她索性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看着酣睡中的孩子。她不时给孩子盖好被子。 李招娣就这样坐到了天亮,一刻都没有合眼。微弱的晨曦中,望着孩子朦胧的小脸,她忽然觉得自己必须振作起来,为了孩子,她也必须比别人坚强。她要让孩子的童年快乐起来,她必须给孩子一个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