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欧阳春被一阵说话声和搬东西的声音吵醒。他没有立即起来,而是眯着眼睛看过去,见同卧铺间的四个人已经穿戴整齐,正在收拾东西。 车窗外已是红日初升,晨光斜照,清澈的阳光从车窗照射进来,暖暖地透着光亮。 其中一个人见欧阳春醒了,歉意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把您吵醒了,我们下一站下车。”
欧阳春笑了笑,说了一句:“没什么的,能理解。”
说完话,欧阳春从铺位上坐了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箱子,见完好地摆放在行李架上,这才慢慢地移到铺边,弯腰穿上鞋,然后坐在铺边看着车窗外。 火车正行驶在一片原野上,铁路两旁不时闪过稀薄的树林,阳光透过树梢,投射进来斑驳的阴影。 欧阳春抬腕看了看时间,已是早晨七点多了,即使没人把他吵醒,他也觉得应该起来了。 陈红也被吵醒了,她睡眼惺忪地问欧阳春。 “几点了?怎么起这么早?”
“七点多了,也该起来了。”
欧阳春看着窗外,头也没回地说到。 陈红在被子里抻了一个懒腰,这才慢慢坐起来,将凌乱的头发拢好,慢慢移到床铺边。 稍稍坐了片刻,陈红弯腰穿好鞋,从床头背包里取出洗漱用品,起身去了水房。 因为东北已经进入了初冬,陈红在上海特意给自己买了一件呢绒大衣,回来的时候一直穿在身上。 火车驶过了一个村庄,那四个人便拎着行李去了车门处等候下车。 欧阳春也起身来到过道活动着腰身,低矮的卧铺车厢总让他感觉腰伸不直。 此时的过道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显得异常混乱。 陈红洗漱回来,笑着冲欧阳春说到。 “洗漱的人太多,您最好等一会儿去。”
“我不急,对了,你早上还吃泡面吗?拿来我一起去泡。”
陈红坐到铺上,将洗漱用品放在桌上,回身取过一盒泡面撕开,倒入调料递给欧阳春。 欧阳春接过去,又从自己的铺上取过一盒泡面,便回身去了水房。 陈红借机将洗漱用品塞入背包,又将床铺整理好,她可不想当着欧阳春的面做这些,更不想再让欧阳春想入非非。因为,她对自己的身材足够自信,在来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了欧阳春火热的眼神。 这一切做完,陈红刚刚坐下,欧阳春端着泡面回来了。 欧阳春将泡面放在桌上,坐在自己的铺边。 陈红问:“那四个人下车了吗?”
“这一站就下车,我刚才见他们在车门边等着呢。”
“我昨天听他们说,他们去泰安出差,那这一站就是泰安啦?”
“嗯,我们才走了一半路,明天早晨才能到家。”
欧阳春似乎归心似箭。 “看来您真是想家了,重情重义的男人值得女人去爱。”
陈红笑着说了一句。 “有家的男人都恋家,身上都有沉淀淀的责任和负担,不好放下的,比不得你们年轻人。”
欧阳春故意这样说,有意提醒陈红。 陈红自然听出了话外之音,只是淡淡一笑。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默默地吃起了泡面。 过了一会儿,陈红边吃边说到。 “对了,泰山在泰安吧?小学时就学过什么‘登泰山而小鲁’‘齐鲁青未了’什么的,一直没机会去呢,要不咱们也下车,登登泰山如何?”
“那可不行,还要重新买票。”
“您老土了吧,我买的是通票,沿途可以下车的,只要不超过三天就可以继续乘坐同班次火车。”
欧阳春自然知道这个规定,只是一想到和陈红单独登泰山,他担心陈红再改变了主意,不如直接回抚东,免得另生枝节。 “还是算了吧,李总急着听汇报呢,不能耽搁的。”
欧阳春寻找着拒绝的理由。 “对,我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好可惜的,过泰山而不入,只好以后再来啦。”
陈红的语气充满了遗憾。 “如果不是急着回去汇报,你可以一个人下车去登泰山的。”
欧阳春感觉过意不去,但确实又不能耽误工作,他说的虽然是借口,也是实情。 “您不去,我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再出点什么事也没人照顾我。”
陈红想都没想说到。 “你说得也对,毕竟是我带你出差,我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欧阳春笑着说到。 “瞧您说的,您还盼着我出事啊?好像离了您,我就一定会出事似的。”
陈红笑着怼了一句,也算是半开玩笑。 “我盼你好还来不及呢,你没事,我回去也好向领导交差。”
“您不用担心,我就是让人卖了,我也不会怨您半个字。”
陈红似乎微微有着怨气。 欧阳春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毕竟是领导与下属的关系,年龄又相差二十多岁,他不好随便开玩笑的,况且,陈红本就对自己存在那种缥渺的感情。 陈红也没再说话,低着头吃起了泡面。 吃完泡面,陈红主动起身,将两个泡面盒拿起来,边往卧铺间外走边说到。 “我正好起来活动活动,顺道扔了吧,您歇着,不能让您总侍候我。”
欧阳春笑了笑没说话。 扔掉泡面盒,陈红没有急着回卧铺间,她随便找了一个空铺坐了下来,眼睛看着窗外陷入了沉思。 这次上海之行,陈红原本带着某种希望来的,她期待着能与欧阳春之间发生点什么。因为在她的心中,欧阳春成熟稳重,才华横溢,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她的内心很希望能有一个像欧阳春一样的男人呵护她、照顾她、保护她一辈子。 陈红曾经以为邓凯就是那个人,她曾经死心踏地地爱过邓凯。可是,邓凯不是一个男人,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因为邓凯在她最需要呵护和照顾的时候,却冷酷无情地离开了她,而且,简直是卑鄙无耻,在她最无助的时候,趁机毁了她的清白之身,让她一辈子都觉得自己不干净。 这也是陈红为什么钟情于有家有业的老男人的原因。邓凯让她不再相信年轻人的爱情,邓凯也让她想到了她的后爸,那个喝多了酒就打人的男人,更让她感到无助和害怕。 可是,这些天来,欧阳春的表现已经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也让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可遇而不可求。她能感觉到欧阳春内心的挣扎。 欧阳春是一个忠于爱人、忠于家庭的好男人,陈红不忍心让欧阳春这样的好男人背负太多的包袱,更不想让欧阳春陷入长期痛苦和自责当中。 “真正爱一个人就应该让他幸福”,陈红这样想。 这一刻,陈红决定彻底放手了,尽管在离开上海之前,她还对欧阳春心存幻想和期待。 可是,紧接着,陈红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在心里问自己,“难道真的就这样放手吗?自己就真的能放手吗?”
这样放弃一段感情,陈红总是感觉有些不甘心,她一时左右为难,犹豫不决,思来想去,她最后决定回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