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的话让董兆全眼前不由一亮,欧阳春的想法正切合他的心思,他也倾向于分流,只是怎么分流,他还没有权衡好。他敏感地意识到,欧阳春肯定已经有了一定的想法,他想听听欧阳春怎么说。 “先说说看,退养为什么不合适?”
董兆全想全面进行权衡,这么重要的决策,关乎到改革的成败,他必须有综合而准确的判断。 欧阳春见董兆全执意要听下去的意思,他知道自己再犹豫不说,很可能会遭到董兆全的猜疑,反正只是一种想法,说说也无妨,他索性把自己的想法全说了出来。 “由于我们在人事改革的时候已经办理过一批人退养,而且我们把退养的年龄定在了五十三岁,我和老唐对现有员工的年龄结构进行了分析,大部分都集中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而这个年龄正是一个人年富力强的时候,如果我们把退养的年龄再降低,就会有大批的人退下来,我们的人员就会不够用,很多技术人才和管理人才也都要退下来,势必会造成人才的流失,不利于钢厂的长远发展。 而且,从管理角度来说,任何一项决定都要着眼于长远,如果我们再次实行退养政策,这么短的时间,无疑等于否定了前面的做法,就显得我们的决策有些草率,也势必会引起员工的猜疑,肯定也会对我们的决策产生负面影响,有损厂领导班子的威信。”
说到这里,欧阳春停了下来,他要看看董兆全对他的话有什么反应。 董兆全略作思索,点了点头,又问到。 “那你再说说你对分流的理解,我们应该怎么做?”
欧阳春猜测董兆全并不反感他的话,从董兆全的表情上看,似乎很认同他的观点,这让他有了说下去的勇气。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和老唐商量,只是我的个人观点,我也只是一个粗浅的想法,还不成熟,仅供参考。钢厂的现状其实可以分成三大块,一块是生产装置,一块是检维修单位,还有一块是销售部门,我的想法是将检维修和销售这两块的资产和人员分流出去,钢厂主体只保留生产这一块,这样我们的人员自然就降了下来,定岗定编也好做得多。”
董兆全对欧阳春的话大感意外,欧阳春的想法太激进,太大胆,步子迈得也太大了,这等于把钢厂化整为零,但他想继续听下去,于是饶有兴趣地说到。 “你具体说说。”
欧阳春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说了,那就竹筒倒豆子,说个明白。 “我的想法是,整合检维修几个单位的业务,成立一个新的组织机构,再成立一个新的销售机构,将这两块业务与主体分流,同时人员和资产也分流。”
董兆全忍不住插话问到。 “你是说这两块业务独立出去?像三产各单位一样,作为独立的法人单位存在?”
欧阳春摇了摇头,继续说到。 “这两个新的机构与主体厂分产不分家,还在钢厂的大盘子里,但作为独立单位存在,累似于南方大公司的子公司一样,这样可以不占钢厂的定员,资产和人员还不会流失。”
“那我们的收益怎么保障?毕竟这两大块没有对外承揽业务的资质。”
“新的检维修机构在做好厂区日常维护的同是,可以对外承揽业务,销售机构则依旧销售我们的产品,产品创造的效益由三家分摊,检维修机构对外承揽的业务收益则由三家按比例分红,但这样下去,钢厂可能就要伤筋动骨了,所以,我才犹豫着没敢说。”
董兆全对欧阳春大胆的想法不敢苟同,他也想过分流是最合适的办法,但他绝对没想过要化整为零,将钢厂分解成几大块,如果真这么做了,那钢厂就不是原来的钢厂了,他也可能会成为钢厂的罪人。 但董兆全不得不佩服欧阳春的勇气和胆量,和欧阳春比起来,董兆全忽然觉得自己的魄力和胆量明显不够。作为一名改革者,他承认要有这样的胆识,可是,这么激进的做法就真的合适吗?改革不可能一触而蹴,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杀鸡取卵,自毁前程。 董兆全一时陷入了沉思当中。 欧阳春见董兆全不说话了,知道董兆全并不赞同自己的想法,急忙解释到。 “我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本来不想说的,纯属个人观点,全当我没说吧。”
董兆全微微笑了笑,看着欧阳春说到。 “你的想法很大胆,虽说改革需要这样的胆识和魄力,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要有一个逐渐适应和发展的过程,不能像割毒瘤似的,一刀下去,一劳永逸。我们还要考虑我们自身的条件是不是成熟,人们是不是能接受,是不是能影响稳定的大局。”
唐登奎插话解释到。 “从现在的人员配置来看,检维修和销售系统确实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单从生产这一块来说,并没富余多少,如果我们再斟酌一下应该好解决。”
董兆全摇了摇头,他还是觉得有些冒进,他不敢想像一个工厂只能生产产品,其余的一切全依赖于别人会是什么样。在他的记忆当中,一个企业从生产到销售,整个产业链必须完整,说白了,一个企业创造的价值,除了回馈国家外,企业员工就应该分享这部分价值,企业就应该利用这些价值进行产业升级和技术革新,保持钢厂完整发展,才是钢厂改革的最终目的,而不是让钢厂分裂。 董兆全看着欧阳春和唐登奎,说到。 “如果真照你们的意思这么做了,无异于打乱了重新组合,像是堆积木一样,一切都推倒了重来,这对于现在的钢厂来说,还不具备条件,也不现实,更没有这个能力去应付复杂的局面。 我们现在的每一项决策和工作都要详细筹划,仔细斟酌,如果钢厂具备了足够的兼容力和承受力,具备了足够的人力和财力,我们这样大刀阔斧,重新洗牌,无可厚非。 可是,这一切我们都不具备,谁也保证不了现在的定员和岗位职数就能满足未来的需要。而且,你们想过没有,专业和技术不一样,隔行如隔山,竞争不到岗位的人往这两块分流能行吗?就是真这么做了,工作效率和生产力就真的能提高吗?弄不好还会出现损公肥私和国有资产的流失,甚至会伤了钢厂的元气,这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 所以,欧阳总的意见暂时保留吧,改革要服务于稳定的大局,一切不利于稳定的工作都不能做,但分流确实是解决目前问题的最好的办法,咱们再从长计议,分蛋糕的事暂时不考虑。”
董兆全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语气过于严肃和苛责,有些官僚,他怕欧阳春的面子挂不住,于是,冲欧阳春和唐登奎笑了笑,继续说到。 “你们喝茶,边喝边听我说。我刚才说话,可能是有点太直接了,欧阳总不要多心,你的想法可以尝试,但绝对不是现在,不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钢厂都承受不起这种大手术式的改革。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你们也帮我考虑一下是不是合适,如果在满足了我们自己需要的前提下,是不是成立一个专门的劳务管理部门,或者叫再就业服务机构,负责与社会上用工单位对接,按照用工需求对没有岗位的人员进行专业培训,以钢厂的名义,对外输出劳务。 这个想法我还没有想好,你们再帮我斟酌斟酌,毕竟上不了岗的也是我们的员工,我们总要让这些人也吃上饭,这才是我们企业存在的意义。”
欧阳春和唐登奎笑着点了点头,唐登奎补充到。 “按照以往惯例,这部分没有岗位的人要拿随岗工资,恐怕还要事先做做思想工作,或者想个折中的办法,直到其再就业上岗。”
董兆全点了点头,说到。 “这个办法就由你来做,薪酬体系这一块你是行家,你们一起商量一个办法,原则是尽量保证这些人的个人利益不受损失。”
唐登奎和欧阳春一起点着头,董兆全见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最后强调了一句。 “成立专门的劳务管理部门,或者叫再就业服务机构的事,你们一定要帮我想好,这件事关系重大。好了,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咱们现在去吃饭。”
董兆全说完,三个人便一起去了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