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完技术改造方案的时候，时间已经接近了半夜十一点。欧阳春累得是头晕眼花，他靠在座椅上，把头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必须让自己的身体、大脑还有眼睛彻底休息一会儿。 这种疲惫的感觉让欧阳春自己都感觉到吃惊，他记得自己的身体不是这样的，以前连着熬夜都没事，从来没这么累过。那时，他只要每次在椅子上小睡十分钟，立马就又活蹦乱跳，精力充沛得像耕地的牛。 其实，这种感觉不是这几天才有的，欧阳春在一年前就有这种感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体真的在变老，他才四十八岁，他不愿意怀疑自己过早地进入了衰老的阶段。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春才睁开眼睛，他觉得眼睛不再干涩，好受多了。但长时间坐着，他的腰和背有些酸疼，于是，他强迫自己站起身来，离开办公桌活动着身体。他不想让自己过早地衰老，他的年龄正是干事业的时候，他必须让自己适应这样的压力和节奏，让自己时刻充满着活力。 看着桌面上静静躺着的技术改造方案，欧阳春的精神似乎得到了振奋，这段时间一直让他牵肠挂肚的方案终于形成了文字就摆在他的面前，这让他感到欣慰和激动。 但欧阳春清楚地知道，这仅仅是朝着成功迈出了一小步，而且，这个方案还仅仅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明天他还要听听李家和和董兆全的意见，然后重新完善后再递交厂领导班子集体讨论，最终是不是会选择建设新区这一个方案，还是一个未知数，他还没到高兴的时候。 欧阳春这样一想，整个人顿时变得清醒和理性了，他知道自己该回家了。于是，他重新回到办公桌前，将摆了一桌面的资料文献整理好放回卷柜中，又将写好的技术改造方案放进抽屉里锁好，这才拎过皮包，将手机和记事本放进皮包，然后关掉灯走出了办公室。 那个记事本是欧阳春随身必带的一件东西，无论走到哪，他都会带上那个记事本。那个记事本里记载着他每天的行程和安排，记载着他需要去做的每一件重要的事，还有他随时随地的所见所闻和心理感受。用欧阳春自己的话说，记事本就是他的锦囊，只要翻看那个记事本，他就知道一天应该干什么。 走廊里的灯依旧亮着，一楼的门卫已经上来检查了几次了，见欧阳春一直没走，走廊里的灯也就一直没关。 欧阳春锁好门，拎着包直接下了楼，他已经让司机老王把车开到了办公楼前等他。 一楼的门卫见欧阳春走下了楼，急忙从值班室里走出来，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欧阳总辛苦啊，这么晚才回家，当领导真不容易。”
欧阳春笑了笑，说到。 “应该的，没办法，有一个方案需要修改，这回走廊的灯可以关了，大门也可以上锁了。”
欧阳春说着话，直接走出了办公大楼。 门卫毕恭毕敬说了一声“好”，然后把欧阳春送到了门外，然后便一路小跑着上了楼，将走廊和楼梯间的灯关了。 司机老王正等在车门前，轿车已经发动了火，车内开着暖风。 老王见欧阳春走了出来，急忙打开车门，笑着等欧阳春上车。 欧阳春冲老王点了点头，便坐进了车里。 老王轻轻关上车门，迅速回到驾驶座位，系上安全带便慢慢向厂北门开去。 欧阳春一脸歉意地说到。 “王师傅，不好意思，让你连家都没回去，辛苦你啦。”
老王微微一笑，边开车边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欧阳春，满不在乎地说到。 “咳，这么客气干什么呀，这都是司机应该做的，再说了，这就是我的职业，我并没觉得辛苦，倒是你们做领导的才真辛苦，我们只不够陪点时间而已。”
欧阳春笑了笑，忽然打了一个哈欠，见老王正从后视镜中看他，他苦笑了一下说到。 “今天真的感觉有点累了，看来我真的在变老喽，比不得年轻那会儿了，这才熬了半夜居然就累成这样了。”
老王“咳”了一声，宽慰着欧阳春的心，说出来的话既贴心又实在。 “你可一点都不老，你是熬心血累的，你还没有我大呢，你说老了，我不是更老啦？相反，我现在觉得活得劲头十足，像是越活越年轻了似的。这人哪，谁都有累的时候，都像你这么忙，铁打的身体也会出问题。”
这时，车开到了北门，老王放慢了车速，按了两声喇叭，算是给门卫打了招呼。 门卫见是厂领导的专车，二话没说，亲自抬起拦杆，目送欧阳春的车开出大门，直接上了大街。 此时，大街上空空荡荡，没有人，只偶尔有一辆车呼啸而过。透着寒意的北风脱缰一般顺着大街一泻而过，在弥漫着寒冷空气的寂静的午夜，路灯也似没了兴致似的发出昏黄的灯光，象是渴睡人的眼睛，让人看了就打不起精神。 老王透过后视镜见欧阳春确实累了，笑着说到。 “你还是眯一会儿吧，到家了我叫你。”
欧阳春打起了精神，重新坐直了身体，搓了搓脸，冲后视镜里老王关切的脸笑了笑，说到。 “不用，十几分钟就到家了，又睡不踏实，不如不睡。”
老王没再说话，见路面上没人也没车，暗中提高了车速，十分钟以后，车停在了向阳院的胡同口。 欧阳春下了车，站在路边坚持让老王先开车走，然后他才折身进了向阳院，直接来到了家门口。 欧阳春忽然想起来没有事先通知孟春桃，于是从包里找出钥匙，准备自己开门。 欧阳春有个习惯，每次用钥匙开门前，他都会先看看门锁没锁。他习惯性地拉了拉门把手，没想到房门呼啦一下开了，迎面看到孟春桃站在门口，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包差一点掉到地上。 欧阳春咽了一口唾沫，苦着脸说到。 “我的天呀，你干嘛呢？人吓人吓死人的，你不睡觉站这里干嘛？”
孟春桃被欧阳春的样子逗乐了，她“呵呵”笑着说到。 “我一直在等你呀，我听院门响了，急忙出来想给你开门，谁知道我刚把锁扭开，你倒先拉开了门，吓坏了吧？快进来。”
孟春桃说着话，把身体侧到一边，让欧阳春进了屋，她抬手把房门重新锁好。 欧阳春把包递给孟春桃，边换鞋边问。 “你怎么还不睡？”
孟春桃边往屋里走边问欧阳春。 “我一个人在家睡不着，你还吃东西吗？”
欧阳春换好托鞋进了客厅，一边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一边问。 “不吃了，不饿，秋实还没回来？”
孟春桃本想进厨房给欧阳春弄饭吃，听欧阳春说不吃了，便把欧阳春的包放到沙发上，折身向卧室走去，听到欧阳春问她，她头也没回地说到。 “当然没回来啦，早玩得乐不思蜀了，还能想起回家？”
欧阳春笑了笑，进到卫生间把手洗了擦干，然后关掉客厅的灯，边往卧室走边说到。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不去管他不就没烦恼啦？简直是自寻烦恼。”
孟春桃已经上了床，像是自言自语地嘟囔到。 “对，我就是庸人自扰，睡觉。”
欧阳春没再接茬，默默地上床钻进了自己的被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