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仙桃机场的一个多小时的路程中,欧阳春坐在车座的后排,头靠在座椅的靠背上,一直闭着眼睛。回想着刚刚过去的一幕,他在反复揣摩孟军和郑月娥的话。 欧阳春清醒地意识到,他必须清楚地知道孟军和郑月娥对他爸妈的真实态度,他必须准确把握两个人的思想脉搏。只有这样,他才会在晚餐时处于主动位置,一旦局面失控,他才能真正把控住局面,不让所有人难堪。 可是,欧阳春思来想去,想遍了每一个细节,却没有从孟军和郑月娥的神情和话语中找出任何破绽,一切都是一种真情的流露,是那么真诚、温暖和自然。 孟军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大度和坦诚,郑月娥转身说的那一句话,更是满含父母对儿女的一片牵挂和关心,更透射着一种理解和释然。 这让欧阳春再一次心存感动,也只有这样宽容的家庭,才能培育出像孟春桃那样的温柔善良又体贴大度的好女人。 欧阳春清楚地知道,他和孟春桃结婚二十多年了,孟春桃忍受着别人无法忍受的委屈和伤心。可孟春桃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从来没有说过公婆半个不字,这让欧阳春的心中充满了歉疚。 想到了这些,欧阳春不由又想起了孟春桃第一次去上海的情景,那时的一切,便又象放电影似的,按照时间顺序,在他的眼前一幕一幕地飘过。 在欧阳春的记忆里,孟春桃第一次去上海经历的一切,如同梦魇一般,让他从来不敢轻易去触碰和回忆,他避之唯恐不及。 可是,此时此刻,那段记忆却任凭欧阳春作出什么抵制和反抗,就是不肯逝去,始终不断拉扯着他的思绪,让他不得不去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一切。 欧阳春记忆犹新,那天他和孟春桃不告而别离开上海后,坐在火车上,欧阳春趁孟春桃睡着的时候哭了。他的心很疼,也很难过,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爸妈会这么绝情,会这么不可理喻。 那个时候,欧阳春理解不了爸妈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觉得婚姻是他自己的事,只要自己喜欢就好,别人无权干涉。 尽管欧阳春知道爸妈一直想让他回上海,因此反对他和孟春桃的婚事。但他实在没想到妈妈陈兰香表现得这么极端和冷血,丝毫不给自己留余地,更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 欧阳春记得火车上,他望着斜靠在他肩膀上已经睡着的孟春桃的脸,眼泪就象是断了线的珠子。结婚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他不想惹爸妈伤心,他想得到爸妈的祝福和帮助。他也不想让孟春桃伤心,更不想让孟春桃承受不应该承受的委屈,他身处在夹缝中左右为难,无能为力。 火车上的三十多个小时的时间里,欧阳春一点觉都没睡,即使在午夜,车厢里弥漫着沉睡的鼾声,他也睡不着。他的心很乱,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更担心孟春桃的爸妈知道了这一切后会不会更加反对他们的交往。 在和孟春桃处对象被发现以后,尽管孟春桃没有把爸妈反对他们交往的实情告诉给欧阳春,但欧阳春还是从孟春桃的神情和话语中感觉到了不一样。 欧阳春记得那是一个周末,他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躺在宿舍的床上看书。孟春桃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连门都没敲,吓得同寝室的那个人胡乱套上外衣便躲了出去。 孟春桃却并不在乎这些,她的一门心思全在欧阳春的身上,她直接坐到欧阳春的床边,低下头看着欧阳春的脸,一脸的兴奋和自豪。 欧阳春没想到孟春桃会来找他,因为前一天下午,孟春桃拒绝了他的约会,他才一个人躺在宿舍看书。他很喜欢孟春桃,更想天天和孟春桃在一起,因此,见到孟春桃就实实在在坐在他的面前,他急忙坐了起来,兴奋地一把抱住孟春桃,在孟春桃的肩头说到。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有事吗?”
孟春桃轻轻推开欧阳春,尽管她很想让欧阳春抱着,但她还是有些放不开,在这方面,她不否认她是传统和保守的。 因此,推开欧阳春后,孟春桃起身坐到了桌边的椅子上,免强抑制住内心的冲动,一脸娇羞地说到。 “坐着好好说话,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动手动脚。”
欧阳春知道孟春桃在这件事上是有分寸的,绝对不是随便的人。于是,他笑着挪到床边,面对孟春桃坐好,一脸讨好地说到。 “好好,全听你的,快说说你怎么有时间来找我啦?”
孟春桃抿嘴笑着,看了一眼欧阳春,调皮地说到。 “怎么我就不能来找你吗?”
欧阳春急忙解释。 “昨天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说你今天有事出不来,所以,我才这么问的。”
“傻样,告诉你吧,我是偷着跑出来的。”
欧阳春一脸诧异。 “偷着跑出来的?你爸妈不让你出来吗?”
“当然啦,我爸知道咱们处对象的事了,他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孟春桃一高兴说漏了嘴,急忙停下不说了,低下头摆弄起了手指甲。她本不想让欧阳春知道这件事,她很喜欢欧阳春,她不想和欧阳春分开,她不知道欧阳春会有什么反应,她心里暗暗担心。 欧阳春更是忧心忡忡,抬头看了一眼孟春桃,一脸忧郁地又低下了头,一时没有说话。 孟春桃偷眼看了看欧阳春,忽然抬起头,有些生气地看着欧阳春问到。 “你什么意思?你想打退堂鼓?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爸妈是反对我和你在一起,那是他们看你是外地的,没亲没故的,又没有钱,担心我不幸福,不是我的意思。我才不在乎这些呢,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绝对不会和你分开,现在是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欧阳春的犹豫不决让孟春桃很生气。 本来,今天孟春桃的妈妈休息在家,一直在看着她,不让她出来,她是趁她的妈妈出去买菜的功夫跑出来的。她已经决定,即使爸妈反对,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嫁给欧阳春,她把自己的一颗心掏出来摆在了欧阳春的面前,她不希望欧阳春临阵退缩。 欧阳春当然能体会到孟春桃的心意,他从来没想过孟春桃的爸妈会这么强烈地反对这件事,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选择。他记得在一本书上看过一句话,不被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他真的怕以后的生活不幸福,那会让他对孟春桃愧疚一辈子。 欧阳春慢慢抬起头看着孟春桃,面对孟春桃满怀期待的目光,欧阳春忽然也下了决心,他不能辜负孟春桃对他的一片真心。 “我不想失去你,我会去做你爸妈的工作,我会让他们喜欢我的。”
欧阳春的语气倔强和坚决,更像是在向孟春桃表示决心。 孟春桃顿时喜笑颜开,偷偷长出了一口气,说到。 “这才是我喜欢的欧阳春,不过,摆平我爸妈的事交给我吧,我怕你一出头,反倒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欧阳春一本正经地说到。 “好,听你的,如果需要我出面,你就告诉我,我不会辜负你。”
孟春桃一身轻松地站起身,在地上转了一个圈,似乎欧阳春的话给了她信心和决心。 “好,这还差不多,该吃中午饭了,你不请我吃饭呀?”
欧阳春跳下地,一边穿大衣一边说到。 “好,咱们去站前吃韩式烤肉。”
孟春桃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笔挺帅气的欧阳春,忍不住夸赞到。 “这身呢子大衣真帅气。”
欧阳春一边系着围脖一边说到。 “这是我上大学时候家里给我买的,我一直没舍得怎么穿,纯驼绒的,以后我也给你买一个。”
孟春桃假装不在乎。 “谁希罕呀,我只要你真心对就够了,快走吧,别臭美了。”
孟春桃说完,推着欧阳春一起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