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越永渡顺着荧所指的方向踏进那条路时,周围的景象忽然一变——如果说一开始是荒芜之地的苍凉感,那么现在这条路带给越永渡的感觉就是被遗弃的破落家园。 一开始越永渡还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只是觉得周围的枯草越来越少,与此同时风格熟悉的残垣断壁越来越多;直到越永渡嗅到一点咸腥还带着湿润的气味,像极了璃月港港口那片海的味道,他往前看去,入目竟是一片蔚蓝…… 这是一片海,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海。海的颜色很蓝,不同于越永渡眼睛的颜色,是那种通透的蓝,仿佛一块澄澈的蓝色玻璃。 越永渡没有在璃月见过这片海。或者说,他陪着荧和戴因斯雷布旅行到过的地方里,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漂亮的海。就像一块蓝色的宝石,又像薄荷绿的磷叶石,它就在那里,对着越永渡微笑,诱惑着他前去投入它的怀抱。 “……”越永渡沉默着,慢慢朝着那片大海前进,他向周围看去,尽是钢筋水泥留下的残骸。海的岸边有一片礁石,其中一个巨大的礁石上,好像坐着一个人。 见到远处那个人影,越永渡瞳孔一缩,他能勉强分辨出那应该是一个男性。会不会是魈?越永渡这样想着,脚下加快速度,跑了过去:“喂!魈!跟我回去!这里很危险!”
谁知道离得近了,越永渡才看见那个人留着微卷的暗蓝色长发,并且上半身赤裸,明显不是魈……正好那人听见了越永渡声音,转过身来,他漂亮得雌雄莫辨的脸上流露出惊喜,声音空灵悠远如这片大海本身:“你来找我了吗?”
“抱歉,认错人了。”
越永渡虽然不认识这个人,但是他在靠近这个人时,就有一种莫名的毛骨悚然的感觉。他心道不好,赶紧道了一句歉就想转身离开;但是,晚了,有什么东西抓住他的手,湿滑黏腻,像是鱼一样……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为什么不愿意来找我?”
这个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哀怨,但是越永渡只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低头一看抓住自己手的东西,那也是类似人一样的手,只不过手臂上长着浅蓝色的细小鳞片,而手指之间长着青蛙一样的蹼……这是什么东西?和奥罗巴斯一样的魔神吗?越永渡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有什么东西在礁石后面动来动去,仔细一看,竟是一条浅蓝发白的巨大鱼尾。 “你会不会也认错人了?”
因为心中的惊骇,越永渡下意识地就想甩开被这个人抓住的手,但是这个人的力气出气得大,反而自己的手被攥得生疼。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人?鱼?还是……人鱼? 而这条应该是人鱼的家伙,听见越永渡的话后,一言不发直勾勾地盯着越永渡,一直等到越永渡都头皮发麻想骂一句“神经病”的时候,才突然笑了起来,这笑有如海妖般勾人,惑人心魄:“我忘了,现在的你,还不认识我呀。”
他手上一个用力,将越永渡拉到礁石旁,与他一起并排坐着。人鱼碧蓝如海水般的眼睛望向远方,那片看不见尽头的大海,自言自语一般说道:“我该叫你什么好呢?越永渡?越人歌?或者说……瓦沙克?”
听见最后那个熟悉的称呼,越永渡睁大了眼睛,他转头看向身边这条人鱼,皱着眉,问:“你和奥罗巴斯还有别西卜他们是什么关系?难道你……?”
你也是,神塔制造出来的那批改造人之一吗? “嘘。”
人鱼将一根比一般人还要细长的手指竖在越永渡唇前,他的指甲尖利,看上去能轻而易举撕破一切东西,“不要在我面前提我的那些愚蠢的弟弟妹妹们,否则我会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你的哦。”
“虽然这样的你很可爱,但是我的占有欲可是也很强的哦?”
人鱼笑眯眯地将另一只手放在越永渡头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像抚摸一只小宠物一样。越永渡悄悄咽了口唾沫,他当然能感受到这只纤细的手掌藏着如何强大的力量,他还想活着,所以一动都不敢动。 没过一会儿,平静的湖水开始掀起巨大的风浪,人鱼摸头的动作一顿,他看向另一个方向,淡淡地说:“来了吗?真烦人,虫子就是有这点不好,又多又吵。”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人鱼还是将手从越永渡头上收回来了,越永渡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叫提瓦特的新世界,你喜欢吗?”
还没等越永渡这口气松完,又听见人鱼冷不丁问的这个问题,他一下子僵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人鱼似乎也没指望越永渡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所以他继续说道:“看来你很喜欢,也不枉我和祂做的这个交易了。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就算是让我放弃这么多次过去,被困在这个幻境,我也愿意。”
“你想对我说什么……?”
越永渡直觉人鱼说的这番话隐藏着一些信息,但是这番话又没头没尾的,很难猜出来到底有什么秘密。 “我说,谢谢你,能让我看到这个漂亮又丑陋的世界,也谢谢你,能让我认识你。”
人鱼轻声道,“你创造了神,你创造了我们,你创造了无数个奇迹。”
“那粒种子肯定也想见你,我们下一个轮回再见。”
人鱼丢下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越永渡所处的整个空间突然破碎,露出原本荒凉破败的枯草丛,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白色的小东西飞到自己面前来,叉着腰满脸的怒气。 “越永渡!你和魈都是这样,我们找了你们两个好久,尤其是你。”
派蒙气鼓鼓地说着,“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要是你又像上次那样碎了怎么办?”
“要是这回你再碎一次可能就真的拼都拼不回来了。”
旅行者也跟在后面走过来,他的身后是魈、烟绯与夜兰,“不过话说回来,你刚才见到什么了?不会又是你姐姐吧?”
留在营地的旅行者、烟绯与夜兰,因为实在担心魈与越永渡二人的安危,所以在给久岐忍和荒泷一斗留下一个可以保护他们的阵法后,就追了上来;谁知道这条路通往的不是什么出口,而是提取自其中一人记忆所化成的幻境,一路上倒是遇见过颇多危险,还好都被他们一一解决了。 只是等旅行者他们找到魈之后,意外在魈的幻境里见到了浮舍——或者说,是浮舍的幻影。这个幻影明显是被业障缠身,失去了原本应该有的理智,除了攻击幻境里的魔物外,甚至还对魈发动攻击,逼得魈不得不咬牙亲手毁灭掉浮舍的幻影。 “然后……”旅行者说到这里,顿了顿,神情微妙,像是落寞又像是怀念,“我见到了我的妹妹,荧。”
“奇怪,她不是说还有事先走了吗?怎么还是来见你了?”
越永渡没觉得旅行者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毕竟他真的见过荧,他只是在吐槽荧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这个脑袋缺根筋的哥哥,要不然也不会有事在身还要偷偷看一眼旅行者,“还是说你又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了?”
话一说出口,越永渡好像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为什么烟绯和夜兰看他的眼神那么诧异,为什么魈好像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为什么……旅行者和派蒙满脸不相信的表情?“你们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我说的话有问题?”
“咳咳……越叔啊,”烟绯假咳了两声,“我们看到的旅行者的妹妹,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什么意思?她又搞恶作剧了?”
越永渡迷惑了,就这么点时间,荧也不太可能变了个样儿啊,“哦,这听上去确实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我的意思是,越师傅你真的见到过我的妹妹?就在不久前?”
一涉及到自己妹妹,旅行者就收起了平时的那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乐子人模样,他认真地看着越永渡的眼睛,想判断越永渡有没有在撒谎。 “不然呢?”
越永渡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旅行者你为什么要问一个这么弱智的表情,“还是你妹她跟我说魈在这儿的呢,结果我在这儿半根鸟毛都没看见,就看见了一条鱼。”
魈皱着眉头,低语道:“我从未见过旅行者的妹妹,也从未到过此地,或许你见到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虚影。”
他与旅行者的妹妹素未谋面,对方又怎么可能会说他在这里?要么是对方在说谎,要么这根本就是一个幻影,就和……浮舍一样。 “我敢确信,我见到的荧,是与我一起旅行过的那个人……”越永渡听出了魈话里的意思,只是他对荧一直以来的信任让他难以相信,“你想说荧她在骗我?但是为什么……?”
“现在纠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们当务之急应该是出去换个安全的地方。”
夜兰说着,晃动了一下手中的太威仪盘,这是之前他们在旅行者所见到的那个幻境里找到的,“我们来层岩巨渊的目的已经完成了,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回去后找到这个地底空间的出口。”
“嗯,我同意,这个太威仪盘在这里会变得极其危险,我们还是回去吧。”
烟绯点了点头,她还惦记着为了给他们寻找出路而用尽全力昏过去的荒泷一斗呢,也不知道醒了没有,这次真的是欠他太多人情了…… “快走吧快走吧,我也快坚持不住了……”刚才还精神抖擞的派蒙现在就跟泄了气一样,窝进旅行者的怀里,赖着不飞了。 “哎,行吧,有啥事儿回去再说。”
越永渡挠了挠头,他也觉得在这里纠结这些问题不太好。 听见大家都这么说,夜兰向沉默不语的魈和旅行者点了点头,接着将太威仪盘平放在一只手上,另一只手拨动着上面的指针,同时念着咒语:“阴阳之内,五方之中。水火风雷,循环无常。执七辰于地,三门开张,经纬通达……” 一段冗长的咒语念完,只见一点幽幽蓝光从这方太威仪盘中冒出来,笼罩住几人;下一刻,太威仪盘上的石刻指针自动逆时针旋转起来,周围的空间也在不断变幻,一阵眩晕同时出现在他们身上,再恢复正常时,众人已经回到了一开始走入的那条通道里。 “哇!我们回来啦!”
派蒙揉了揉眼睛,惊喜地大叫,它飞出旅行者的怀抱,开心地在空中跺着脚,“旅行者,你看,那边有火光!是我们的营地!”
“回来,夜兰好像有话要对我们说。”
旅行者无奈地揪住派蒙的小披风,把它往自己怀里带,“先听听夜兰发现了什么,你先别急着飞啊。”
“哦……”派蒙挣扎又挣扎不过,只能乖乖地由着旅行者揪着自己的披风。 见到派蒙和旅行者之间的互动,夜兰和烟绯皆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夜兰清咳了两声,对几人说:“之前我所说太威仪盘里面所留信息,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我那个想调查的失踪祖先,名叫伯阳的术士所留……” 说着,夜兰放出了太威仪盘中的信息,一行行幽蓝的文字浮现在空中。 “当初,一位高人将这件名为太威仪盘的法宝交与我和弟弟,后来坎瑞亚魔兽入侵层岩巨渊,我与弟弟带着这件法宝来到此地,参与战斗……”后面的内容,讲的也是这位叫伯阳的术士在与一名叫浮舍的夜叉并肩作战时,不慎感染了业障之力,因为没有神之眼,无法抵御太久,所以只能无奈地在此地长眠。 “……原来如此,这便是,因果吗。”
魈看见这些浮现在空中的幽蓝文字,喃喃道。他与浮舍相同,俱是夜叉一族,身上长年累月沾染着因为清理魔神残渣而留下的业障,若是像这太威仪盘中所留信息一样,那和他待在一起这么久的旅行者他们不是也危险了吗?尤其是越人歌…… “怎么办?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我不要啊!”
因为怎么也找不到出路,派蒙害怕他们也会像伯阳和浮舍一样永远留在这里,两条小腿在空中乱蹬,没想到一不小心就打翻了夜兰拿在手里的太威仪盘。 “等等!太威仪盘!”
夜兰和魈见状,都下意识地同时伸手想要捡起太威仪盘。两人的手同时放在了太威仪盘的两边,那一瞬间,太威仪盘发出的幽蓝光芒更盛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