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他彻底疯了。越永渡对散兵的反应除了失望，已经没有任何其他感情了，他是真的见过拥有“力量”之后的人会变成什么样的，那一句不能称之为人了，那是从地狱而来的魔鬼。 “我再劝你最后一句，力量的代价，是你将不再会是你，你真的做好这个觉悟了吗？”
越永渡还想再拉散兵一把，将他从深渊的边缘拉回来。 “怎么，你是在嫉妒我拥有的力量吗？”
散兵三番两次被越永渡泼了冷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回去。他一步一步向越永渡靠近，学着记忆中雷电影的模样，他印象里真正强大的存在的模样，作为他登神的第一个改变。 “哈，我说过，我没兴趣。”
越永渡对散兵的靠近表现出警惕，他没心思和这种中二期的小孩子玩，“比起成神，我更想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
要是能逃出去，他指定要找“图灵”讨个说法，再不济也要“图灵”收回对教令院和愚人众的帮助。 散兵的脚步顿了顿，他神情微妙地看着越永渡，说：“别想了，你出不去的，就连我也出不去这里。这里是博士专门用来存放实验品的工坊，没有他的同意我们谁也出不去。”
“巧了，我天生反骨，越是做不了的我越要做。”
越永渡冷哼一声，散兵越是这么说，他越是来了斗志，反正净琉璃工坊又不是神塔那个鬼地方，出路是一定有的。 “有意思，不愧是我看上的信徒。”
散兵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种与人斗与神斗与天斗的劲儿，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既然如此，那我便勉为其难地为你提供一些帮助吧。”
谁要做你信徒啊。越永渡在心里吐槽道，不过他对于散兵这个所谓的“帮助”还是有些好奇的：“什么帮助？你要用你背后那玩意儿给这个地方轰出一个大洞？”
原谅他实在想不出来其他能够逃出这里的办法了，毕竟散兵也说了没有多托雷的同意谁也出不去。 “七叶寂照秘密主目前还属于半成品，没有你说的这么大威力。”
散兵摇了摇头，能听出来他也不是没想过这种方法，“不过我说的这个帮助，其实与秘密主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拿出那枚神之心，放在手心上，递给越永渡看。 “神之心，是天空岛发放给七执政的，换句话说，神之心连接着天空岛。”
散兵慢慢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将这颗神之心毁掉，天空岛那边会不会有一些感应，定位到这里，然后令其余六神来缉拿这个‘摧毁掉执政之一的强大生物’呢？”
好吧，越永渡就不应该对一个要疯不疯的人抱太大希望的，他委婉地吐槽道：“我觉得还是我把图灵叫过来比较合理，或者用锤子砸开大门也行。”
“嗯？也不是没可能，深渊的那一位确实与你关系匪浅……”散兵居然真的有在认真思考越永渡这番话的可行性，倒让越永渡眼皮子跳了跳。他总不能和散兵说自己和“图灵”在闹矛盾吧，毕竟话都放出来了，这时候再反悔已经晚了。 “你还真是相信我啊……”越永渡别过头去，他撒谎的技巧实在是太差了，直面散兵担心会被戳破谎言，“你就没想过这里会被多托雷安装什么反传讯装置吗？”
“不会，我在你醒来之前已经通过秘密主和虚空终端与一位教令院的学者进行了一些精神上的沟通……”散兵为越永渡解释道，“虽然这种连接一会儿就断了，但是用于联系深渊的那一位，应该足够了吧……” 越永渡闻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再说吧，实在找不到方法出去再叫图灵也不迟。我现在……更关心小萝卜头怎么样了，还有小吉祥草王。”
“……”散兵的表情有一点奇怪，像是同情又像是嘲讽，“你知道吗？须弥的虚空终端，是用的草神的神之心供能的，换句话说，就算没有我出现，等草神之心的能量用尽后，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存在草神了。”
“人类的欲望，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越永渡已经没什么想说的了，他替小吉祥草王感到不值。如果他没记错，虚空终端应该是五百年前的产物，正好是小吉祥草王诞生的那个时间；而须弥城内这么多人使用虚空终端，这对供能的神之心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哪怕如此，小吉祥草王还是义无反顾地说着“我相信我的子民”这种话……至少她现在才五百岁，和七七一样大，教令院真狠心啊。 “这便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人类虚伪的原因。”
散兵耸了耸肩，收回神之心。他曾经也相信人类，后来他被人类背叛，无奈只能被带去至冬。正因如此，他才会恨透了人类，恨透了那群人的后代，唯有枫原义庆……那个人的后代…… “虚伪吗？或许吧……”越永渡坐在地上靠着墙，闭上了眼，眉宇间满是疲惫，“但是正是这些虚伪的人类，才是姐姐爱着的啊……”他突然想到，如果女孩知道教令院做的事后，会选择继续爱这个世界爱所有人类吗？可能吧，毕竟小吉祥草王，也是和女孩一样的想法…… 可能是因为迷药的效果还没完全过去，越永渡现在闭上眼，脑子里还是有一些昏沉，不一会儿就又睡了过去。 散兵看越永渡靠在墙上，闭着眼，一声不吭，好奇地走过去，发现对方是在睡觉，颇为无语地也坐在了他的身边。 睡吧，毕竟醒来后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了。散兵用手撑着脸，不无恶意地想着。算算时间，花神诞祭也该开始了，也不知道多托雷那里准备得怎么样了，毕竟，这可是一场有史以来最漫长的花神诞祭啊…… “七叶寂照秘密主”，那台机甲，散兵转头看向它，他想，他终于拥有匹敌神明的力量了。 …… …… 越永渡感觉自己好像在做一场梦……不，这一定是梦吧，要不然他怎么会看见他的姐姐呢？ 与记忆中的女孩不太一样的是，眼前的女孩年纪看起来还比较小，穿着蓝黑色的校服，举着一把透明的伞，蹲在越永渡的面前。 “打湿了吗？好可怜哦，可惜我妈妈对动物毛发过敏，要不然我就能带你回家了。”
女孩伸出手，越永渡感觉温暖的手在自己头上摸了摸。 等等……为什么会说是动物毛发？越永渡感觉有一点不对劲，他想开口说话，发出来的却是一声细弱的幼猫叫声：“咪嗷……”听起来虚弱极了，把他自己给吓了一跳，就算是做梦，变成一只猫什么的也太离谱了啊。 “真的好可爱啊……”女孩又忍不住用手指点了点越永渡毛茸茸的小脑袋，“但是很抱歉，我真的不能带你回家，希望你能遇到一个好的主人吧。”
说完，她站起身，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里。 “咪嗷……咪嗷……”别走，别走……越永渡眼睁睁地看见女孩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发出细弱的叫声，终于还是艰难地学着用四条腿笨拙地追了上去。但是他才刚学会用四条腿走路，又是身体虚弱淋了雨的小猫，怎么追也追不上，看着那个蓝黑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 如果这是个梦，这也太真实了吧？越永渡感受着雨点打在自己身上、头上、脸上的微疼感，茫然地在雨中行走着。他抬起头，看见周围尽是钢筋水泥铸成的高楼，望不见顶，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渺小。 “哎呀，是淋了雨的小猫啊。”
带着笑意的男声在头顶响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抱起越永渡，将越永渡举到自己面前，“我看看……哟，还是一个男孩子呢。怎么样，要和我走吗？我会给你很多很多猫粮的哦，还有其他小朋友陪你一起玩。”
你是谁啊！越永渡被突然放大的人脸吓了一跳，随即伸出爪子激烈地挣扎着，差点就要给男人的脸上抓出几道血痕：“咪嗷！咪嗷！”
放开我，神经病！ “警惕心还挺强的嘛，”男人也不恼，“嘿嘿一笑”，一只手拖住越永渡的背，另一只手则拖住越永渡的尾部，将他抱在怀里，“不过你已经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还是乖乖跟爸爸回去见你的哥哥姐姐们吧。”
神经病啊你！越永渡伸出爪子在男人的衣服上挠来挠去，奈何他只是只幼猫，爪子太软，加上男人衣服穿得厚，竟然连布料都没划破，反而换来男人在尾部轻轻一拍，嘴里说着“真是个小淘气”这类的话。 如果这是个梦，那么就让他赶快醒来吧。越永渡在心中祈祷着，他跟着男人一起走进一个高档小区，上了电梯，最后停在一扇门前。 “我们到家了哦。”
男人空出一只手来摸钥匙，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搂住越永渡。越永渡看见男人打开门，“吱呀——”一声响动，引来屋内的两只猫三只狗齐刷刷地跑过来，乖巧地坐在门后等待主人来摸它们的头。 什么鬼，这人怎么在家里养了这么多动物？越永渡看见一条黑白二色、长相酷似狼的狗注意到了自己，伸着舌头对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自己这具身体出于本能反应，毛都炸了起来，在比人眼中看起来就像一个小毛球。 “墨墨，不许吓唬弟弟。”
男人瞪了一眼那条狗，那条狗立即露出委屈的表情，越永渡则对一条狗的脸上居然能出现这么复杂的表情感到好奇，“还有二寒你也是，我没在家的时候你是不是又追着小炎满屋子跑了？”
叫墨墨的狗的旁边，一条白色的毛绒绒的总像在微笑的狗向后收起耳朵，歪着头看着男人，一副茫然的模样。男人进了屋，关上门，然后轻轻拍在白色大狗的脑袋上，说：“不许装傻，我知道你听得懂，跟天天和墨墨一起回你们狗屋里睡觉去，我要给新来的弟弟洗澡。”
三条狗一下子在屋里撒开了腿奔跑，乖乖地回到了各自的狗窝里。两只猫依旧蹲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只橘色的圆滚滚的猫甚至还把头伸过来在男人的裤腿上蹭了蹭，“喵呜——”一声叫得越永渡都心痒难耐想摸摸这只橘猫了。 “小炎，你先和雅雅一起去玩，我过会儿给你喂吃的。”
男人由着橘猫撒娇，耐心地等两只猫自己离开。两只猫也很听话，不像那三条狗，优雅地迈着猫步慢悠悠地结伴回到客厅的沙发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永渡的错觉，他似乎看见那只橘猫看向自己时，眼里闪过一丝只有人才有的戏谑。 “好了，来吧，我们去洗澡咯。”
男人换了一双家居的棉拖鞋，哼着歌抱着越永渡进了浴室。与越永渡熟悉的智能型淋浴机器不同，这间浴室里只有一个奇怪的金属制品，越永渡记得这应该是美术书上提到过的公元21世纪时期使用的……浴霸？很奇怪的名字，正因为奇怪，所以越永渡才记得那么清楚。 为什么这个梦会出现21世纪的东西？还这么清晰？难道自己真的很在意这个21世纪的产物吗？越永渡被男人放在地上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会经历些什么，只是蹲在地上抬头望着这个自己一点也不熟悉的金属制品。 直到又被男人双手抱起放进一个装满水的塑料盆子里，越永渡才反应过来，他泡在微烫的水里，凄厉地嚎叫起来：“咪嗷！咪嗷！”
他现在只是一只幼猫啊，这盆子里水这么深，会被淹死的吧？ ……等等，如果在梦里死掉，是不是就会回到现实了？越永渡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听到过的这个说法，决定试一试。于是男人就看见刚才还在喵喵叫的豹猫幼崽突然不叫了，闭上眼睛，身体渐渐沉下去…… “哎呀！”
在越永渡真的快要沉底时，男人急忙将他从水里捞了出来。越永渡疑惑地睁开眼，看见男人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还在这个梦里了。 罢了，反正只是一个梦，不会太长的。越永渡四足站在地上，老老实实地被男人抹了一身的猫咪专用洗澡液，浑身都是白色的泡沫，他被头顶不知哪里来的热风吹着，打了一个喷嚏。前提是他不想在梦里生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