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裳随意的伸展手臂，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袍忽然不知从何处而来，自动覆盖在她的身上。睡袍莹彩含光，又如这薄雾一般，底色是幽黑的神秘。她走到岸边，身边的侍女早已把桌椅备好，桌子是金星木，宛若星辰嵌在其中，椅子是青白木，上有雅香，似是有生命一般。“坐，少年。”
婉裳指着身旁的椅子让渊辰坐下，随后朱唇开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在她的面前，渊辰能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的威压，这个即使在蛟七那，他也是没有的！他知道，她没有故意，就是这无形中的，才让人觉得恐怖。“渊辰。”
他回答道，此时有侍女为他们端上盏茶，渊辰接过，放在鼻下轻闻，有花瓣的甜香，但并不腻人。见他喜欢，婉裳道，“此茶名月前，也是它的花名。只在圆月盛放，不过数秒，但余韵悠长，甘甜可口。我也只存少量。”
渊辰正要开口称谢，被婉裳挥手打断了，“我一向不喜欢那些客套的东西，你也不必在我这拘束。容易让我生烦！听说，他们在外边救下一对男女，其中一个就是你吧？”
“是的。”
渊辰抬头，正视婉裳的眼睛，回答。她的眼睛，恍若和这环境融为一体，看见了它，又似乎看不清它。就像它故意让你不记得一样？“秋沙一向稳健，不是他认可的人他不会带进来。你知，他为何将你带进暹罗吗？”
这次，她说了“你”，而不是“你们”。渊辰摇头，表示不清楚。“暹罗府，到如今正好千年，这中间大大小小的争斗不断，有和入侵者的，也有内部混战的。为了利益，为了名誉，为了欲望，为了生存，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第一次好转是灵者境的大蛇，封印入口。解决外来忧患，内部又肃清不安的因素，才使得暹罗府渐渐没那么遭乱。第二次好转是地涌灵石，暹罗府灵气变得浓郁，人人都想着修行，混乱又变得稀少。只是各个族群还是互相敌视。就如你们人间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最后一次，也是最混乱的一次。强者争霸，资源垄断，大量的普通生灵被屠戮，奴役，艰难度日？规则是强者制订的，但强者因为上次灵气的涌动，不是唯一的，就变得各为其主，各谋其利。直到，那个人，偶然的自松动的入口出现，从人族，妖族，到精灵族，魂族等一一打通。制订了新的统一的规则。暹罗府才开始像如今这般宁静，祥和。没有战争，没有矛盾，每个生灵都可以自在，快乐的生活。”
婉裳一口气说了很多，渊辰听的仔细。但他心里生疑，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我很庆幸，可以见到这么美丽的地方。”
确实，对于宁静的生活，他很向往，也很开心可以身处其中。“你很像那个人，不论是样貌还是神态，都极其的相似。当初他们曾极力的挽留，他还是离开，这是暹罗府所有生灵的遗憾！”
“包括你？”
不得不说，渊辰的关注点有点特别。婉裳抬头看了他一眼，“当然。我和他曾在玥江江心，顺流而下三千里，论道。他是个有见地，有理想的男人。”
说及他，婉裳罕见的流露出小女儿的星光。渊辰望向眼前无边际的玥江，灰雾茫茫，水中三千里论道，想来就很壮阔，激昂。“今生若是有此经历，也真是无憾了！”
他感叹道。“嗯，无憾无忘。”
婉裳握着茶杯，看向江心。久久的回想，也是从那时，她弃酒饮茶。也是从那时，她再也不离玥江。只为等那个人归来！潮水打湿了脚面，婉裳从回忆中醒转，望向渊辰。“你的路有点混乱，你觉得呢？渊辰？”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关照到他修行的事！“我自醒来，便失去记忆。关于修行，也是一点点发现或想起，随意，自然。实话说，关于修行，我不太有方向。”
渊辰低头，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世间现存的修行路径是练体，筑基，坐照，金丹，元婴，飞升。这是普通修行者的认知。五百年前，仙魔大战，人类参与其中，最后仙凡之路几乎断绝。飞升之后的事情，也鲜有人知晓了。五百年前，地球上的修行却是分为修士，修灵，修仙和修神四个层次或是四个阶段。修士是凡人境，可以强身健体，掌握初步自然力量的控制；修灵是灵者境，能够增长一定的寿命，以灵气来控制自然万物或是构建物体；修仙是仙元境，寿命大大增长，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并可构筑小范围的领域。修神是神化境，主宰万物，身体和灵魂都步入大自在。可以神化万千而各有思想，回归为一则意识唯一！着眼不同，就相差了很多。可以说，飞升及以前都是凡人或灵者境。仙元以上才能算的上，半步自由。神化境包括圣人，造化，天宇境。那些才是真正的大自在！渊辰，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你修行的道路是什么？”
婉裳的话，宛若警钟，在渊辰的头顶敲响。是啊，他是为了什么？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她的话，振聋发聩，让他愣在当场。他想找寻过去，然狄澜也问过，找寻到过去之后呢？做过去的那个人？那他现在的一路，算什么？“我想找到我失忆的原因，我想知道我从哪里来？”
婉裳好久没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她凝望着眼前的少年，不知他为何吸引自己说了这么多。可能是觉得自己太凶了，她继而语气转为和缓，“他的道是天地大同，对于你来说，不知道是不是合适你的。如果你找到它了，就坚定的走下去。”
婉裳浅笑，眉眼，嘴角像是江中倒影的月桥。渊辰看着杯中飘荡的月前花瓣良久，道，“与天地合，平尽世间的不公，可能就是我修行的目的。当身体，灵魂与天地自然交融，沟通时，我会感到莫大的喜悦。这是我的乐趣。可能也是我存在的意义和证据。至于道路，我喜欢游走，看万千景，万千事。我是鬼，亦非常鬼。此道，许可称为鬼道！”
鬼道？婉裳在口中沉吟，这个她未听过，更未见过。可能是个特别而有趣的道路。她满意的点头，随即唤来侍女樱芓，让她取来一只方盒。方盒呈黑红色，打开是一截金丝血纹木。躺在黄色的绸帕上。“今日相见，我与你也是有缘，这截木头。是我与他江心论道，胜他一句所得，可惜他故意不告诉我用处，至今我也没有发挥它的作用，现在就送你了，就当作是见面礼！”
渊辰小心的接过，绸布的一角上绣着两只红字“婉裳”。他看向她，似乎是在询问是否是她？婉裳点头，“是我的名字。”
她抽出绸布，护在手心，嘴中道，“这个可不能给你，这是他给我留下唯一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