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真大,这才过了多久……” 阿狗牵着妹妹莉娜走在略显泥泞的道路上,街上人来人往,行人的影子在街灯的照耀下不断拉长又缩短,看着和往日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的大街,阿狗不禁发出了感慨。 街上这些行人衣装破旧,衣服却浆洗得很干净,脸色虽然和往日差不了多少,仍然是一副营养不良的菜色,但和往日那些双目空洞,眼中无神的行尸走肉相比,这些人眼中还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 有了对未来生活的希望。 阿克西斯团才建立没多久,通过布施食物和发布一些自我改造的简单任务,再配合伊丽莎白那能够抚慰人心的神奇歌声,对这些人的改造已经初见成效,精神面貌已经有了改变,这些工人们几十年来被摧残、压榨几近枯竭的精神状态比起之前那行尸走肉的状态,也有了非常大的好转。 “阿狗,带着妹妹出来呀?”
突然阿狗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跟他说话,他顿时从思考中回过神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看到一个五六十多岁膀大腰圆的中年女性正朝他打着招呼。 那位女性颧骨高且凸出,嘴唇也很薄,脸色黑黄宛若菜色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额头和眼角的一道道皱纹就如同刀割般,让人很难想象她的真实年龄其实也就比阿狗大上个二十多岁,今年才刚刚四十,无论是气色和容貌都老得跟六十岁的人一样了。 在夜之城里绝大多数工人都是这种早衰的面相,没日没夜的过度工作会过早透支他们的生命,不仅会让他们未老先衰,因为过劳而落下了一身病痛的工人们,也很少有能活到六十岁的。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正热情地朝阿狗打着招呼,上半身又粗又短,张着双腿让人感觉活像画图仪器里的圆规。 夜之城里干体力活的工人们体型大抵都是这样。 当然她并不是真的胖,只是臂膀与腰背肌肉更加发达,所以上半身看上去短而粗,对比衬托之下腿就显得要细上许多,就很容易给人一种矮胖、仿佛圆规的错觉。 阿狗认识这个人,不过他也是在阿克西斯团在夜之城里流行起来后才认识的。这个中年女人姓杨,不仅是他邻居,而且还是积极完成阿克西斯团发布的任务的活跃分子,团里一些相熟的人都叫她杨大娘。 “嗯……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而且待会就要去帮忙发放任务奖励了,留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所以就带着一起走了。”
阿狗笑着摸了摸莉娜的脑袋应道,不过他妹妹就没那么哥哥的应对那么从容了,这个小姑娘害怕地躲到了哥哥身后,一点都不敢去看杨大娘。 “噢!那是要把孩子看好!尤其是女孩子,一定要小心那些治安官和工头。”
杨大嫂皱起眉头告诫道,然后目光看向怯生生躲在阿狗身后的小姑娘,眉眼舒展,脸上皱纹挤在了一起,露出了和善的笑容,“莉娜,你可要抓紧你哥哥的手千万别走丢了,要是走丢了就会被那些治安官和工头,还有那些工人们抓去欺负,要是有个万一,你就永远见不到你哥哥了……” 莉娜听着杨大娘和善的劝导,明显变得更害怕了,胳膊用力环住了阿狗的手,抱得紧紧的躲在他身后不敢冒头。 “咳咳……”为了不让她把话题继续下去,阿狗连连咳嗽打断二楼杨大娘的话,“大娘,我会注意保护好莉娜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带着莉娜先走了……” “哎哎哎!先别走先别走,大娘有事想问问你。”
听到阿狗说要离开,杨大娘马上想起了自己的事:“阿狗啊,大娘我问你件事,我听人说好像最近阿克西斯好像会发布一个大任务,这是不是真的啊?”
“大任务?”
阿狗脸上露出疑惑,他仔细思索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最近没听到过这样的消息,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是不是真的……可能外乡人……吴铭团长会有其他的安排也说不定吧。”
“你都没有接到消息啊?”
杨大娘有些失望,不过她马上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安慰自己,“也是,贵族老爷的想法我们哪猜得透……” “也别担心,如果另有安排的话,吴铭团长肯定会发通知的,好了大娘,我先走了。”
“好,你也对你妹妹多留点心,千万要保护好她了。”
“我会的。”
因为在闲聊上耽搁了一些时间,告别了杨大娘之后,阿狗决定带着莉娜走一下捷径,但是在走进小巷来回穿行到一个岔道后,阿狗就听到小巷深处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那是女人混合着痛呼、哀嚎的求饶声,施暴者下流的笑声,施虐欲获得满足时仿佛野兽般兴奋的吼叫混杂在一起,从小巷深处传了出来。 “……”阿狗停下了准备向前迈出的脚步,表情一瞬变得十分难看。 他已经不小了,而且曾经又是知识贵族的家庭出身,为了保护好妹妹长大,基本上很多场面都见过,所以在听到这些声音时,他马上就明白前面的巷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夜之城这个层层剥削,层层压迫,极度畸形的社会结构里,强者压迫弱者,弱者压迫更弱者,基本上所有的不幸和痛苦,人们都会循着踢猫效应去转嫁到比他们更加弱的人身上。 而女性要面对的剥削压迫往往远比男性要多太多了。 她们会过着怎样的生活,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哥哥……”莉娜显得很害怕,她紧紧抱住了兄长的手臂。 “把耳朵捂上,不要发出声音。”
阿狗伸出手蒙住莉娜的双眼,小姑娘也十分听话的用手勾着兄长的手臂捂住了耳朵,他看向昏暗的小巷深处,大街上路灯能提供的光源有限没办法完整照亮整条小巷,越是往里光线就越是昏暗,他只能隐约能看到有一团人影在里面耸动着,却看不清楚在做什么。 当然不看清楚也无所谓,他大概猜得到里面那个可怜人在被怎样对待。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猛然升起了一股冲上去制止暴行的强烈欲望。 源自于家长在他幼年时的教育正在提醒着他,身为一个正直的人,应当对陷入困境的同胞伸出援手,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次心跳,每一股血流,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让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大脑正在充血,理性思考逐渐被感性情感所取代。 然而他不能这么做。 他狠狠咬了自己舌头一口,剧痛给他那个因热血上头而有些混乱的大脑带来了一些清醒。 如果这样冲上去,就等于把莉娜置身危险中,那群饥渴的豺狼肯定不会放过她的,我不能……不管怎样都不能让她陷入危险。 比起去帮助一个陌生人,在阿狗眼里妹妹的安全更加重要。 就这样悄悄地退出去就好,不要再管这个闲事了…… 阿狗心中这样想着,一只手蒙着莉娜的双眼,另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慢慢向着大街的方向退去。 一步。 两步。 一秒。 两秒。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了一样,他们俩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像是过了一分钟,也可能像是过了一小时那般漫长,他们才从那条深邃小巷的岔道缓缓离开,可就在即将离开那个小巷时,正在后退的阿狗突然感觉撞上了什么东西。 接着,背后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男声。 “呵,没想到今天运气蛮好嘛!居然还能碰上一个!”
“!!!”
阿狗心中一惊,想都没想就转身一拳朝着身后说话声传来的方向打去! 然而他没有感觉到打中的实感,身后的人躲开了他的拳头。 接着阿狗就感觉小腹一痛,五脏六腑好像都被这一脚踢得震荡起来,抓着莉娜的手下意识就松开了,整个人都被踹倒在地,痛苦不已。 这次仰倒在地上的阿狗看清了袭击自己的人,那是个尖嘴猴腮脸的精瘦男人,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也有些旧,但是明显比工人那种又破又旧的衣服要穿的好一些,腰间还挂着一根用来鞭笞工人的木鞭。 是个工头。 仿佛是泄愤一样,猴腮脸重重在阿狗胸膛、腹部上踩了好几脚,莉娜见到自己哥哥被打倒在地的样子,被吓得小脸惨白,急急忙忙就抱住了猴腮脸又一次抬起来的腿,不让他再对兄长施虐。 “哟呵?两个小崽子脾气还挺大?”
猴腮脸抽出了腰间的木鞭,随手一甩就打在了莉娜的小脸上,在她的脸蛋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伤口,小姑娘发出一声尖叫,双手脱力摔倒在地,然后又被猴腮脸抓着头发拎了起来。 “啧,破相了啊,不过算了,用起来也都一样。”
猴腮脸撇撇嘴,像是撒气一样又狠狠踢了阿狗的肚子一脚,把他身体踢得就像虾一样深深弓了起来,接着就像拎小鸡一样把哭喊尖叫,胡乱挣扎的莉娜往小巷深处带。 阿狗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肿了起来,想要睁开都很困难,在错乱的光影中,他隐约能看到有两个身影正在没入黑暗。 全身都在痛。 就像散了架一样。 爬不起来。 视界之中的那两个身影正在远去,阿狗迷迷糊糊的意志逐渐清晰起来。 必须要起来……莉娜…… 要有武器…… 要保护莉娜…… 莉娜……莉娜…… 他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用剧痛让着自己的神智清醒起来,鲜血从嘴里不断涌出,手努力在身边摸索着寻找可以充当武器的东西,同时全身上下的肌肉仿佛都在绷紧发力,一点一点支撑着他从地上爬起来。 然后。 仿佛奇迹般的。 在光影错乱的眩光中,他好像在身边摸到了一个木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