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陈留,还是去裂罅?”阮木仲拿不定主意。 “来都来了,总归去看看,再说曲道友生死如何亦无定论。”
石春说道。 其他人自也不愿现在就回。 …… 微光蒙蒙,越走岔路越多,一片极广阔的地底世界。 硫磺气味却不怎么浓郁,不像是火山活动的原因。 地底通道可容两车并行,时有高达数丈,亩许大小的空洞。 偶见界黑藻、蓝藻、及各式墨绿草本,并非灵草灵药,俱是些可在恶劣环境中生长的普通植物。 “銮山方圆数千里,地底不知演化了多大的面积?” 薛通转了数时辰,前方岔路斜斜向上,似通向地面。 薛通出了地底,稍作小歇,直飞高空观察地貌,比照地图标注出口位置。 “山底的演化还需时日,查起来太烦,危险难料,还是先多查些出入口吧。”
薛通花费半月,绕銮山一圈,查明十余出入口。 …… 薛通背靠山岩,闭目养神。 狼嗷隐约传来,貌似正与人恶斗。 薛通眨眼便至飞身数里,他绝影步圆满,足尖无需点地,一层厚实的气垫,只需向地一压,即能推动其腾跃百丈。 山坡边一男一女,正与土狼激战。 男女先天大成,土狼顶峰之级。 青年男女勉强支撑,道袍血迹斑斑。 土狼张口飞扑,右足涨至水桶般粗细,五爪成钩,朝女子猛拍,口中吐出一大团黄光。 男子挺剑疾刺,剑芒遇狼足劲风立寸寸崩碎,极品长剑也弯成了弓型。 男子流血的掌口再度撕裂。 “嘭!” 女子连人带剑摔出,胸口遭光团轰击,当场昏死,嘴角涌出大股大股鲜血。 土狼血口朝其脖颈咬落。 “噗!” 土狼猛一仰头,血线四溅。 青色风刃穿脑而出,两丈土狼只抖了抖腿,便即一命呜呼。 “阿柊、阿柊!” 男子抱住女子大喊,血淋淋的手掌掏出一枚丹药,塞入女子口中。 “你师妹?”薛通赶至身前,握住女修之手,灌输法力疗伤。 “嗯,多谢前辈搭救!” 男子轻轻抹去女子脸庞上尘土,泪光莹莹,点头说道。 …… 李竣途,贺柊师兄妹乃苍羽寨修士,苍羽寨规模太小,甚至算不得玄门,寨主苍羽道人当年带十余弟子,在荒山建寨,发展百年至七八十人。 建成的第二年,山寨即归顺了影月宗,借大宗门的庇护生存。 “苍羽寨日子清苦,丹药奇缺,药园植株严重不足,外出采集危险,影月宗又几乎不管。”
李竣途说道。 贺柊醒转,呼吸平稳无性命之虞。 “影月宗沾不到光,那苍羽道友建寨为何?陈留做个庄主岂不一样?何况城里还更安全。”
“师尊只说野外清净,吾等亦未敢多问,在陈留和寨子里确实无甚区别,苍羽寨出了名的穷寨,高修不抢,差不多等级的攻寨费力,同样不犯。”
“野外清静...苍羽道友平日常教导汝等?” “师尊闭门炼功,几月才露面一次。”
“如今銮山变得愈发危险,你俩出来干嘛?”薛通问道。 “师尊让我俩来的,先后派了三四批弟子。”
李竣途说道。 “苍羽道友平日严限汝等外出,情势凌乱却急吼吼派人,是影月宗的关系?”薛通猜测道。 李竣途摇头,心情犹豫。 薛通一眼看穿,“怎么,不方便说?” “...前辈乃我俩救命恩人,又非特殊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师尊说銮山大变在即,要吾等入山底查探,我与师妹还未及入口,就险被妖狼吞了。”
“苍羽道友具体想查什么?” “师尊主要想知妖兽和...妖虫状况。”
“好吧,多谢李道友,改日路过苍羽寨再登门叨扰。”
薛通取地图,请李竣途标注位置,又道:“贺道友伤情已稳,休养一月当无大碍,薛某建议你俩坐鹜船速回山寨。”
“嗯嗯,这就走,多谢前辈!” 薛通原本不怎么在意的神经,又重新紧绷,留意起銮山一带的妖兽、妖虫。 妖兽不多,仅见若干土狼,爬虫类的更少,几近绝迹,他十日内避开修士三波,遇轻微地动两次,此外再无值得注意的事情。 “不是说妖兽活动增多吗,怎反而少了?” “影月宗、炫晶门、冷勋...乃至怪怪的苍羽寨都在掺和,看来銮山比薛某想象的更怪。”
“要不直接去苍羽寨探个虚实,会会苍羽老道!” …… 苍羽寨位置很偏,离銮山颇近,三千里的路途,不足到影月宗的半程。 数百群山中一座不甚起眼的大山,建了座山寨,前后视线开阔,左右两山不远,高度稍低。 几十人的山寨十余座建筑足矣。 薛通驭云而行,远远望见山寨主院似有客人。 “前辈请明示身份,晚辈好速速通禀。”
守寨修士说道。 “薛生,大半月前刚救了李竣途、贺柊。”
薛通自到灵界,用的便是其曾用的假名,自称方便,不易说漏嘴,旁人招呼起来亦听着顺耳,将来名声大了,也不致让西涟的后飞升的修士轻易联想到那个声名显赫的真灵血脉之薛通。 没多久,李竣途匆忙来接,“前辈快快有请,今日来巧了,师尊请的几个客人也刚到不久。”
薛通能来,证实他遇袭所言非虚,李竣途自然心喜。 苍松亭。 三老道中间那人苍青道袍,纹绣孔雀翎羽,六旬相貌,髯须飘飘,修为宗师后期。 苍羽道人身旁修士与其同级,见到薛通俱拱手打了个招呼。 “薛道长光临,贫道因有客无法亲迎,还望见谅。”
苍羽说道。 “哪里哪里,是薛某叨扰了。”
一番客套,薛通问起青玉舫邵堂主,“邵堂主来,也是为銮山底的异状吧。”
“嗯嗯,苍羽寨离銮山最近,苍羽道兄最是清楚,我俩特来请教。”
邵堂主与双旗门王长老对视一眼,笑呵呵说道。 苍羽强颜作笑,“呵呵,苍羽寨势单力孤,承影月宗眷顾,才偏安于此,銮山异状害我夙夜难寐,指教何来之有,贫道还想请教两位道友,可听到传闻,銮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道友在此百年,离得又近,毫不知情不大可能吧,莫非是不愿与我等分享?”王长老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离得近不见得知情,这种常情常理之事,王长老应见得多了吧。”
苍羽说道。 邵堂主白脸,王长老红脸,一唱一和欲从苍羽口中问得消息。 苍羽既不发火也不屈膝,油盐不进就是不说。 薛通察言观色,大抵确定苍羽有料,正盘算如何配合王长老之际,山寨守卫带了几人远远走来。 直接带人,预示来人身份修为高苍羽一截。 双旗门乐副门主! 双旗门少说比苍羽寨大十倍,乐副门主宗师大成,据说与顶峰修士亦可一战。 乐副门主阴沉面孔,目光扫过薛通、苍羽。 “薛某告辞,先去客堂喝杯茶?” “几位道长先忙!”薛通知趣道。 “薛道长勿急,道长救我门生,贫道又无秘密,不妨留下来一起聊聊。”
苍羽挽留道。 多一人在场,乐副门主总归有所顾忌。 “事关宗门利益,请道友回避!”乐副门主赶走了薛通。 …… 薛通万没料到,他正与李竣途喝茶,青玉舫、双旗门三人,气势汹汹闯入了院子。 “苍羽心怀鬼胎,借口拿物竟然跑了!道友与吾等走一趟罢,李小友同去。”
乐副门主说道。 消息对李竣途不啻晴天霹雳,薛通亦极度震惊。 “薛某不过路遇拜访,毫不知情,去哪?” “影月宗!”王长老说道。 影月乃大宗,老祖天人大成,薛通哪会愿去。 “恕薛某无法从命”薛通话刚说一半,眼前掌影飘忽,乐副门主已抓向他脖颈。 跑了苍羽,岂能再让薛通溜了。 更何况薛通乃外人,即便不小心毙了亦是白死。 王长老、邵堂主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按向薛通肩膀。 薛通平地冲天,乐副宗主只觉手指抓上了一条泥鳅,滑溜溜瞬间脱手。 薛通撞破屋顶,人影眨眼便出了山寨。 乐副门主紧追,薛通影子越来越小,终消失无影。 薛通的表现远未至天人,大约堪比宗师顶峰的水准。 他虽逃离苍羽寨,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下跳河里也洗不清了,薛某成了知晓銮山秘密之人,更可怕的是得罪了影月宗。冷勋那边,还不知怎样了。”
薛通有家不能回,苦等銮山变故。 …… 地底轰隆如雷滚过。 大地震颤,道道烟柱直插云霄,红云似恶兽张牙舞爪,狂风咆哮,飞沙走石令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薛通走出洞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薛通不知道的是,他藏身地底的一年,冷勋及影月老祖,已将他宣布为要犯。 陈留、宁阳两地通缉。 阮木仲带回陈留的骨肉碎末,经冷勋鉴定仅为一人,推测“薛生”杀了曲昱松,后在苍羽寨露面再度生事,行迹极端可疑。 薛通因此成了要犯。 但銮山的巨变,改变了一切! 那个曾经或知銮山秘密的薛生,仅数日之间,就几乎被所有人抛在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