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是真的饿了!他进医院三天,多亏了中间病床的家属热心肠,每天都会帮他带点吃的。就是他自己都没想着节省,对方大概是节约惯了,每次给他带的吃食不是太少就是太差,总是不对味。昨天晚上本来就没怎么吃饱,到了半夜其实就饿得不行,今早老头和老太太走得也忒快了,他都没来得及开口。最可恨的是安娇娇,吃饭就吃饭吧,还有声音描述,相当有画面感,使得他馋虫都快从肚子里爬出来了。尊严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苏和能屈能伸,知道向安娇娇提要求大概是不行的,便从林慕这儿下功夫。据他所知,这乡下的男男女女大多都热情淳朴,只要是有求于人,对方能做到一般都不会推诿。如果是林慕自己跑腿,他肯定想都不想就应下来。可是!苏和是想让安娇娇跑腿。安娇娇换上了裙子,露出一双细白的腿,那膝盖上点点血痕让林慕心尖尖都疼,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跑腿,还是给一个说话听着不顺耳的男人跑腿。所以,林慕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不好意思!我对象的腿有伤,手上也不方便,你找别人吧。”
苏和难得开口求人,以前都是无往不利,却在林慕这里遭受了滑铁卢,心里有些不甘。“安娇娇,林同志真是你对象?”
苏和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安娇娇生得漂亮,又有那样的好出身,在花城什么对象找不到,怎么会找一个土生土长,一看就长期和田地打交道的乡下人。安娇娇把药和纱布塞到林慕手里,直接把双腿伤处怼他面前,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然后才冲苏和那边回道:“如果不是我对象,我会让他给我腿擦药?”
苏和语塞,好半天才问:“你看上他什么了?”
“什么都看上了。”
安娇娇不可能给谁解释系统商城的存在。苏和依然不信:“安娇娇,你不用做出这幅样子来。你放心,在这里的事情无论如何是传不到花城去的。如果你有什么难处,我……可以帮你。”
林慕在给安娇娇擦碘酒,这种情形下怎么都生不出旖旎心思,就是觉得心疼,“是我没照顾好你。”
从小到大,林慕都不会主动招惹谁,就算是别人欺负他,也是隐忍居多。遇到安娇娇后,他在学着立起来,他想要成为可以让安娇娇放心依靠的人,想要安娇娇能够每天轻轻松松,不为任何事情烦忧。两人的声音很小,但不妨碍隔着一张帘子同处一室的苏和听个正着。苏和冷嗤了一声:“你当然照顾不好安娇娇了!她可是花城机械厂厂长的千金,从小金尊玉贵,饮食不精不吃,床不软不睡,出行没车不走,你能做到哪一点?”
林慕给安娇娇擦药的手顿住了,他好像一点都做不到。林慕擦药的手法很轻,安娇娇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甚至还觉得舒服到昏昏欲睡。动了动腿,示意林慕:“别管他,疯狗乱吠呢!”
苏和本来是一片好意,哪知道安娇娇一直都不领情,脾气也上来了,“安娇娇!你真的安心在这里过一辈子吗!”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安娇娇也没让林慕一只手做更多的活儿,接过药放箱子里盖好,裙子也放下来把腿给遮上。伸手撩开了中间遮挡的帘子,目光直视苏和,“你和在花城的时候不一样,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安娇娇印象中,苏和很傲气,很冷漠。今天的表现很不寻常,可以说,他出现在这里本身就不寻常。“没什么……”苏和别过脸。安娇娇指了指他之前拿出来那个装了不少钱的皮包,“苏和,采购可不是你这样,孤身一人背着一袋钱来这个县城,如果你不实话实说,我可就给花城去信问情况了。”
其实安娇娇依然没记起来花城联系方式,也不知道去信该找谁。但苏和不知道安娇娇已经换了个芯子,怕她真联系花城那边,惹来更多的麻烦就不好了。他现在,可以说是走投无路,本来就打算以施恩者的角度让安娇娇帮忙,奈何安娇娇根本不上当,他也没法子。“我爸出事了。”
苏和双手扒着头发,“不只是谁眼红他的位置,举报他贪污受贿。也不知道谁特么地丧心病狂,居然在我爸床底下藏着个装满钱的皮包!”
在执法人员进苏家之前,苏和妈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动过床单,从里面摸出了这个装满了大团结的黑皮包。眼见着食品厂的人和公安就要进门,苏和妈将皮包塞到苏和怀里,就把人从后窗推了出去。可是,要陷害一个人,没了黑皮包还有别的法子。正房的几个碗碟居然生生成了古董,受贿是一罪,藏古董又是一罪。很快,苏和爸就被抓,房子被封,苏和妈也受连累弄去扫大街,每天还得被斗。陷害苏和爸的人坚称,除了唐朝碗碟还前前后后送了好几千块钱,于是消失的苏和也成了在逃的犯人。苏和也想过要出去给父母抱屈,可是他数过几遍,皮包里也只有一千块钱。就算他出去,不但没办法洗刷冤情,搞不好还要让他补足“贪款”。没办法,苏和只能带着皮包离开花城,躲开那些铺天盖地找他的人们。苏和没有介绍信,一路靠着扒车和出钱,阴差阳错来了这县城。所幸这年代信息不够通畅,县城倒是没人要抓他。他也顺利找到了黑市,花钱买了一张几可乱真的介绍信,谁知道就被人给盯上,两个彪形大汉要抢他的皮包。苏和也不是吃素的,奋力抵抗之下保住了皮包,但一条腿被划了一刀,另一条腿被打成粉碎性骨折,对亏了有人路过,好心送他来了医院。他身上有刚买的介绍信,身为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知青,再说歹徒抢走了粮食关系、户籍册这些,也没人怀疑,反倒是都同情他的遭遇,纷纷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