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长这两天真的是忙得脚不沾地。一是今年双抢抢过了天气,没受到什么损失,交了公粮后余下不少可以分给队员们,今年大抵能够过个温饱年。二是新来的苏知青带来了好消息,他昨晚上就迫不及待去公社问了准信。可也不全是好消息,至少他今天想去先锋大队定一点砖头,哪怕是半截砖呢,给学校教室打个基础也是行的。奈何这偌大的公社就先锋大队一个矸砖厂,人家生意订单都排到了年后,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红砖给临时加塞的星光大队。但学校要是不趁着这个季节盖上,明年开春忙起来又是大半年,谁还有空建学校啊!抄了小路从先锋大队铩羽而归的大队长进了八生产队范围,正撞上了东子家出事,帮着陈大伯压制住了东子爸妈分了家,还顺道去看了一眼东子打算建房子的路边。这一看,就看到了点东西。这东西本来就是打算给大队长看的,就是时间和地点有那么点不合适。原本陈大伯是打算等东子这儿安顿好,再有林慕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把烧成砖瓦的消息报上去。可大山今天又开了两窑的砖,兄弟俩正带着晓晓和昭昭嘿咻嘿咻往竹林里运。隔着小溪,大队长就看见了。惊得他连滚带爬过了小溪,见证了那一块块成型的青砖和红砖,还有大山试着烧制出来的一窑瓦片,嘴巴都快合不上了。这质量可不比矸砖厂出品的红砖差,还多了个瓦片!这林慕!还真把砖瓦给鼓捣出来了!真是给祖祖辈辈争脸,给星光大队争脸啊!表扬,必须表扬!建厂,有现成的技术工人做指导,马上就建厂!雄心勃勃的大队长要去竹林小院找安娇娇和林慕商量建厂的事,但晓晓和昭昭告诉他,林慕和安娇娇去了大队部。那还等什么,必须找着人把事情给敲定。以前嫌弃安娇娇娇气给大队惹麻烦的大队长对安娇娇也有了改观。有本事的人,那就应该骄傲啊!人家干活不行,可有个能背下来一整本书的好脑袋瓜子,娇气点怎么了。意识到安娇娇宝贵的是脑子,大队长阔步如飞,直奔大队部。还没等到大队部呢,就听到知青院里人声鼎沸。什么安娇娇不要脸,要举报,要上告……听得大队长太阳穴都快炸了,随手在门外抽了根扁担就迈步进了门,“在星光大队喊打喊杀,问过我这个大队长没!”
“大队长,你可来了。你不知道,安娇娇太不要脸了,居然跑来要小学校长的位置,那是她能当的吗?”
“还有还有,人家苏知青不给,林同志就骗人说要用个砖瓦厂厂长的位置换,这像什么话?”
“那换了吗?”
大队长之所以是大队长,除了能够在大队服众管住人之外,还得有睿智的脑子。王金柱当了快二十年大队长了,读书虽然不多,但脑瓜子转得还是挺快。砖瓦厂厂长,是安娇娇之前就提议给林慕的。那时候他就当着陈大伯答应过,路上还在想,林慕小学都没毕业,如果真是管厂子,怕是不太行,得用个什么法子换个有能力的上去。苏和,大城市里来的知青。能一口气拿出好几百块钱的家境铁定不简单,不管他背后有什么隐情,只要是能给大队带来好处,王金柱也是不介意庇护一二。苏和这个人有学识、有胆识、有经验,如果他来做砖瓦厂厂长,当然是最好的选择。苏和意识到大队长是在问他,点了点头:“换了,砖瓦厂的厂长,福利是不是比校长好?”
“那当然,还有分红的。”
这些年,王金柱看着别的大队搞这个副业、那个副业,弄得风生水起,怎么能不眼红。早就悄摸摸问了许多相关的政策和福利内容,可大队里这么些年硬是找不到一条可发展的副业道路。“那就这么说定了。”
苏和看王金柱这样子,估计林慕还真没说大话。管他的,反正他的腿还得养一段时间,到时候要有什么变故也不怕。而全体知青都傻了。最傻的是赵小翠,根本就没听出来什么言外之意,“大队长!你怎么也跟着癔症了。”
王金柱理都不理她,知青院这些个人,大队长心里门清,这赵小翠天生小心眼又直肠子,说来还是知识青年,和乡下口没遮拦的乡下大妈差不多,安娇娇没来之前数过她刺头。当然,王金柱现在知道,人家安娇娇不是刺头,人家本事大着呢,一整本书啊,说背就背下来了,谁知道脑海里还有没有别的书。这样的人,不当校长当什么。“安同志,哦,安校长,以后咱们大队的娃娃可就归你管了。”
王金柱笑得十分慈祥。安娇娇想象自己身边围绕着一群鼻涕虫,那画面简直不敢看,“不不不,我当校长是不上课的,最多……最多把我提供点教材。”
“这已经很好了。”
王金柱笑眯眯地表示:“安知青能来咱们星光大队,简直就是星光大队的福气。那以后咱们的星光小学,就摆脱安知青多费心。”
赵小翠这个傻子啊,就是这么轴,都被同伴给拽住了还要冲出了刷存在感:“大队长,你什么意思!还真让安娇娇当这个小学校长。”
“对啊,我觉得挺合适的。”
“不!我不同意,凭什么啊,她一个才来多久的知青,就下了半天地,还因为吃不了苦回来睡觉,她这样的人应该送去河滩地和那些臭老/九一起接受劳动改造,怎么可能让她当小学校长!”
看了看安娇娇娇媚的脸,再想想王金柱刚才和安娇娇细声细气说话的态度,赵小翠有个大胆的猜想:“大队长!该不会你也被这狐狸精勾引了,所以处处帮她说话!”
王金柱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还没反驳呢。安娇娇就已经冲过去,反手就是一耳光。然后,安娇娇举起泛红的手掌心,眼眶中聚集了雾气,“我忘了力是相对的!”
“什么意思?”
王金柱还没从安娇娇打人耳光的震惊里回神呢,就见安娇娇一副要哭的模样。这是……恶人先告状?但告的是啥?“意思就是,打人的手也会痛。”
林慕抓着安娇娇手腕,旁若无人地往上吹了几口气,“下次打人你叫我,打疼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