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岭本来没对铧炉街此行报太大的希望，只是听林慕说起青山大队王小虎时候的语气有些不对，出于一个公安的直觉，跟着走了这么一趟。可随着亮出身份，在铧炉街的几家人一问，还真问出了关键的消息来。王家人来县城每次都是好几个人，昨天一大早是几个，中午时候又有人赶着牛车来的。具体做什么，铧炉街上的人都是三缄其口，支支吾吾，但李长岭知道，约莫就是黑市上面那点事，这个不在他职责范围，只是了解一下而已。但后头的消息就有些关键了。按照以前的习惯，王家人都是来了就走，不做停留。可今天早上，铧炉街的人看到了王小虎天不亮就和一个精瘦的男人出了门，随后王小梅就赶着牛车也出了门。最关键的是，兄妹俩大概一个小时前，赶着牛车从街口匆匆过去，应该是出了北门往家去。牛车上装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看着有大半车吧。经过这些人的描述，林慕基本可以确定和王小虎一道出门的精瘦男人就是公园里身手利落的那个小贼，具体身份想必再继续深挖很快就能明了。可是林慕没办法等公安这边的消息，他知道一条路，是青山大队避开公社来县城的一条小路，中间会有几段人迹罕至的山路。公车、卡车没办法通过，特意做窄的牛车勉强能通行。那条路，就是青山大队的人往黑市买卖东西的路线。另外便是……林慕在那个噩梦中，明年还是后年，他会被王小梅找上门来。王小梅是在今年过年嫁到了县城，但王小梅强势，王家人霸道刁蛮，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王小梅的男人举报王家匿藏文物。青山大队迎来了大批公安搜查，王家人有木仓，竟然公然反抗，但哪里敌得过国家，很快就被制服。最后公安找到了许多金银财宝，有的是珍贵文物，可却被丧心病狂的王家人临时给毁得七七八八。王小梅找上林慕的时候拎着一箱子金条，让林慕带她私奔。梦里那时候的林慕已经得了肺痨，一个人在破烂的竹林老屋等死。别说林慕不喜欢王小梅，就算是喜欢，也不可能在明知王家做那样的事情后还愿意和这个有妇之夫发生点什么。林慕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只是让王小梅赶紧走，不然他就去大队举报她。王小梅哭着走了，林慕也在小屋里等待死亡。而此时此刻的林慕无比感谢那一场想起来就胆战心惊的噩梦！梦中他刚生病的时候来县城医院检查，就是在铧炉街遇到王家人接王小梅回娘家。王小梅让他一起坐了牛车，走的便是出了北门后往山里去的这条小道。“这条路真的能到大青山？”
李长岭匆匆托人给手底下人传了消息后还是决定跟林慕跑一趟。只是随着自行车离开柏油马路，又在泥地上跑了快半个小时，眼前蜿蜒曲折向山林深处的，和大青山方向截然相反的路让他有些怀疑人生。“嗯，翻过前面这座山，就是很多年前的一条茶马道，路上还会经过一个荒废的驿站。”
林慕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听说，那条茶马道以前是山匪来往的秘密通道。”
这时候，李长岭并没有多想。只是几次下自行车来查看痕迹都能确定不久前有一辆牛车经过，神情不由凝重了许多。王小虎兄妹俩刚刚从林慕手指的那座山上下来，两人都累得够呛，停下了牛车暂时休息。王小梅路上推了好几次车，手上弄了不少泥。不远处有条小溪，她上前蹲下来洗手。山泉水形成的小溪水很凉，王小梅被冻得一个激灵，飞快洗了起身。就在起身的那一刹那，她眼角余光瞟到了刚才经过的山顶。这个角度，刚好能够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一点山顶的路。那里，正有两个骑自行车的身影一晃而过。虽然看不清脸，可前面那人的白衬衫和后面那人的深蓝公安制服还是有些显眼。王小梅心里咯噔一声，本来还想上个厕所都顾不上了，飞奔回牛车边上。王小虎还正揭开上面的化肥袋子和破棉絮，准备看看安娇娇现在怎么样了，他有些期待那么一个美人儿瑟瑟发抖的样子。见着王小梅动作，不由沉下脸斥责：“跑什么跑，见鬼了吗？”
“不不不……不是鬼，是……”哪怕王小梅胆子再大，她也怕公安、怕林慕知道她绑了安娇娇。“什么？”
王小虎好整以暇把安娇娇上头的东西全都揭开，露出底下闷得出了汗，头发都湿了大半的桃红小脸。安娇娇意识还是有些模糊，眼睛里都是因为浑身疼痛的生理性泪水。雾蒙蒙的双眼，配上被破布撑到极致的脸，看起来有一种破败的美感。王小虎心肝一颤，伸手去拨开她的头发：“娇娇，真是个好名字。”
他的手臂被王小梅死死抓住了，“虎哥！追来了……追来了！”
“什么追来了？”
王小虎问。“公安！还有一个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林慕。但后头那个肯定是公安。”
王小梅有些语无伦次。“慢慢说。”
王小虎收回手，皱眉看向王小梅手指的方向，“你说，你看到后面路上有人？”
“嗯嗯。”
王小梅连连点头，“肯定是公安查到我们了，来抓我们来了。”
“不可能！”
王小虎细想了一下全过程，“就算是抓到小千问出我们来，也不可能知道我们走的就是这条路。前面还有一个公社呢，兴许是抄近路去那公社的人。”
这儿还没有上最后那两段只有青山大队和隔壁县白鹤大队的人知道的茶马道，所以王小虎还抱着侥幸心理。“可万一……”王小梅也渐渐冷静下来。王小虎问，“他们是骑自行车的？”
王小梅点头。“自行车的话，很快就下坡追上我们了。”
王小虎摸着下巴，脑子转得飞快，立刻就想到了一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