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愣住了,安娇娇却是嘴角弯弯:林慕真是观察细微呢!倒也不是林慕观察细微,只是从那些留下来的砖瓦和分门别类的家具材料里有所猜测,诈一诈石头而已。没想到还真是歪打正着说中了。石头的爷爷石才青在旧时候跟着大师傅建造过宫殿的,又有些天分,不管是砖瓦工还是木工都挺精通的。他一辈子没结婚,就捡了个哑巴孤儿当做亲生的养着传承手艺。没被抓去斗之前,曾经带着哑巴儿子专门给人修房造屋。能请得起他这级别工匠的,修建的当然不可能是普通房子。哑巴快三十岁才娶上媳妇,生了一儿一女。大女儿石妮儿也是哑巴,小儿子石头倒是说话顺当,就是先天病弱。在运动中,石才青一家子被人给举报,吃了不少苦头,石头妈受不了折磨一根绳子上吊没了命。石才青和哑巴儿子石大川身子骨也熬坏了,全靠石妮儿糊纸盒勉强维持生计。石头和他爷爷一样,称得上是个建筑天才,哪怕就是嘴巴上指点,石头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这两年他们一家子搬到这云锦巷子里。倒也没条件去租人家的宅子,但可以找材料自己在墙根下搭棚子。江大河是托了人照看宅子,只是照看的人经常转前门、后门,却没留意墙根。这两年渐渐有人偷偷找老爷子出手干活,可是老爷子经受了这么多磨难,哪还敢出手。石头看家里境遇实在是艰难,便偷偷出手过几次。但他很小心,都是帮人修补个瓦、墙之类,做木头玩意儿也局限在小孩木马、板凳之类。石头也不是那种贪婪没良心的,特别是取用木材上头十分小心,基本把能够成套的都给留在了屋里,选用了一些不成套的来改装。“房子的主梁不是我要动的,应该是之前修的时候木料没选对,被虫给蛀空了。椽子我用了一些,剩下的都在。”
随着石头的手势,林慕找到了存放在房子另一侧的椽子,看来这孩子倒是没说假话。“你们饶了我吧。我真不是故意要来拿东西的。每次……每次都是家里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坎儿我才来的,真的,不骗你们,骗你们天打五雷轰。”
石头跪坐在地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安娇娇嫌恶得别开了脸,林慕便把人提起来,塞了一张毛巾,推到水井边上,“先洗好了手脸再来说话。”
安娇娇中午也就吃了一个包子,到现在这么多个小时了,林慕担心她肚子饿。谁曾想还没问呢,水井边上石头就拿着毛巾嘤嘤嘤哭了起来。就连林慕都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凶巴巴喊了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哭!”
“这毛巾也太新了,要是我姐姐有一条这新毛巾做嫁妆,她就不会被人退婚了……”好吧,安娇娇已经听出来,这孩子是个孝顺也尊敬姐姐的。看这宅子还剩下的东西也知道他应该没说谎,就是这一条毛巾引发的退婚,她实在有些瞠目结舌。“听我说,要是因为一条毛巾就没成的婚事,根本就不值得你哭。”
晓晓是个机伶鬼儿,在大队的时候怕安娇娇无聊,专门混三姑六婆群,听了一耳朵男婚女嫁之类的信息,回家后就会小嘴叭叭叭给安娇娇转述。要是价值观正确的,安娇娇也就当听个乐子。要是三观有些畸形的,安娇娇就及时纠正,虽然是毒舌,但很容易让人给记住。所以一听石头哭什么没有一条毛巾做嫁妆就退掉的婚事,直觉就是有问题的。石头的哭泣戛然而止,有些困惑,“是这样的吗?”
没办法租住最廉价的房屋,还需要在一米多宽倒夜香的墙根下搭棚子的,实在是穷得无与伦比,再加上有个成分不好的爷爷,石头一家人根本没什么人敢交往。家里四口人,两个哑巴,爷爷石才青身体不好,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石头这么大居然没长歪,也是很难得了。安娇娇也没管晓晓怎么给石头解释,伸脚在床下划拉临睡前脱下的鞋子。林慕见状,上前一步先把鞋给她套在了脚上,顺便告诉她:“待会儿出去往槐花胡同走就能去国营饭店吃饭,你要是饿了就悄悄吃几个小点心垫一垫,不用管我们。”
林慕之前就给安娇娇说过,她的不凡之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一是这对封建迷信打击力度太大,二是林慕也知道这样奇异的事情搞不好就会被弄去关起来做研究。毕竟安娇娇偶尔露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科技能够达到的水平,他不希望安娇娇身边有任何危险因素的存在。随着龙凤胎渐渐长大,见多识广,如果安娇娇还是以前那样没什么顾忌的话,终究不够安全。安娇娇想起林慕在人后一次又一次让她答应的事,点了点头,乖乖照办。不照办不行啊,别的事情上无论她怎么任性胡来,林慕都能包容且盲从。就是有关她的安全,这厮胆儿特别肥,她如果敢违背,他已经找到了收拾她的办法。安娇娇也不是那种不听话的,但她有个随身包啊。这个包是林慕一直严禁龙凤胎动的,龙凤胎也乖巧,从来不曾违抗。这帆布包里面安娇娇伸手就能摸出点饼干糖果来,但绝不会超量。等穿好了鞋子站起来,安娇娇嘴里嚼了一个巧克力,给龙凤胎一人塞了个饼干,然后给她们比了个“嘘”。龙凤胎看自家大哥都没有饼干,顿时笑得跟偷腥的猫儿似的,齐齐点头。晓晓更是殷勤地扶着安娇娇手,“大嫂,这里面路不平,我牵你出去。”
林慕那边已经和石头说好了,让他从明天开始,过来帮忙把宅子剩下的砖瓦拢到一处。到时候林慕找江大河买点材料,先简单弄两间能住人的屋子出来。只要是屋子做好,就不会把石头送派出所,还可以把之前他带走的东西一笔勾销。临出门的时候,石头还想从狗洞回去,被林慕拎着后衣领甩到了新开的小路上:“走正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