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宋不疑答应下来,赵溪月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了地。她想了想,还是旁敲侧击的问了下桑珩的事。毕竟带这么个人在身边,对她来说终归不太好。宋不疑薄唇微抿,她道:“赵姑娘是想说那几个富家子弟的事儿?”
她竟然知道?几乎是一瞬间,赵溪月的后背满是冷汗,垂在身侧的双手下意识捏紧衣袖,眉头也皱了起来。宋不疑察觉到了她的紧张,语气舒缓一些:“所以先前袭击桑珩之人,果然是赵姑娘吗……你莫非以为,是我在意当日那些人的轻薄言语,这才让桑珩下此狠手的?”
赵溪月没说话,但她心里的想想法和宋不疑说的相差无几。宋不疑喟叹一声:“溪月姑娘,桑珩的确想着为我报仇。他十分爱玩,本想着将那几个少年推进池子里以示惩罚,却没想到,他在跟踪那些人时,意外得知了一些……令人无法饶恕的事情。”
按照桑珩所说,这些少年仗着有权有势,没少在京城作威作福。不仅搜刮民脂民膏,甚至还喜欢抢占民女。两个月之前,这群人在某处的酒楼白吃白喝,被老板呵斥赶走后,竟心生怨怼,悄悄在酒楼角落纵火。偏偏那天夜里狂风大作,火势蔓延极快,以酒楼为中心的几十户人家死的死,伤的伤。大理寺的人前来调查,却只是匆匆逛了一圈儿,便下结论说是酒楼后厨的炉灶无人看管,这才导致失火,随意惩罚了几个官吏,再没有下文了。发生这件事的时候,赵溪月还在锦州处理瘟疫,对此毫不知晓。如今从宋不疑口中得知,心中不由一惊。宋不疑平静道:“几十户人家,上百条人命。赵姑娘,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是了。宋不疑向来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她可是跟常赦一起闯荡江湖的惊世女子,爱恨分明,自然觉得血债就应该血偿。但不得不说,得知这些少年的恶行之后,赵溪月心中的那些怜悯也消失不见,最后只归于一声叹息。“我明白了。夜深露重,宋姑娘,我送你回去吧。”
宋不疑面色温和了些,点点头,跟在赵溪月身后离开。回到院子里,桑珩正和李墨对峙。他唇角勾着笑,墨色长发凌乱的披在肩上,看宋不疑走进来时,又马上敛起笑意,嘴角往下一垂,巴巴喊道:“姐姐,你让我等了好久啊。困死我了。”
赵溪月怪异的看了眼桑珩,没再多说什么,带着李墨转身离开。翌日,赵溪月按照约定的时间赶往有云道。果不其然,远远就瞧见道观门口立着一道雪白倩影,双目蒙纱,身旁的树干上,还歪歪斜斜的靠着一个玄衣少年,正是桑珩。她见状挑了下眉,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宋不疑竟然会将桑珩也带过来。虽说那几个人死的并不冤枉,但赵溪月对他残忍的手法却心有余悸,丝毫不敢轻看他。察觉到赵溪月的到来,宋不疑温声道:“赵姑娘?”
赵溪月上前一步:“我在。抱歉久等了,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她微微颔首,身旁的桑珩则站直了身子,淡漠的瞥她一眼,嘴角抽了下,似乎有些不屑。赵溪月毫不在意,领着宋不疑和桑珩下山,乘坐马车离开京城,好一通绕路后,才在一处偏僻的山庄前停下。路上,她顺带着将宋瑰的情况也跟宋不疑说了。本以为宋不疑会愤怒,却没料到,她只是平静的点点头,对赵溪月道:“我知道,宋瑰向来都是个好孩子,只是性子有些冲动……”顿了顿,宋不疑道:“多谢赵姑娘舍命相助。此等大恩,九脉门没齿难忘。”
赵溪月赶紧摆手,其实她和宋瑰也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实在是谈不上什么报恩不报恩的。几人陆续下了马车,抬眼就瞧见宋瑰站在门口。看到宋不疑时,浑身僵硬,然后眼圈蓦地一红,轻轻吸了下鼻子,就好像是受委屈的孩子看到父母那般。宋不疑缓声道:“宋瑰?”
宋瑰赶紧上前,皱眉瞪了眼桑珩,将他挤开之后,紧紧握住她的手道:“师尊,我在!”
宋不疑轻轻笑了下,握着她手掌上的缺口摩挲片刻,语气郑重的对赵溪月道:“谢谢。真的很谢谢。”
赵溪月实在是受不了这种氛围,赶紧道:“好了好了,快些进去吧,别总在外面的呆着了。”
他们进入山庄,在宋瑰的带领下来到宋辞礼所在的房间内。当宋辞礼听到宋不疑的声音后,整个人都楞在原地,蒙眼的白布又一次渗出血迹,他张了张嘴,喉咙却沙哑的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只能侧过头。赵溪月“啧”了声,赶紧为他拆开纱布,用干净的手帕轻轻擦拭着他眼角流出的血泪。这时候,宋不疑却挥挥手,让宋瑰和桑珩都离开房间。只留下他们三人在屋内。“辞礼,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便直接了当的告诉你,我并未谋害你母亲。”
宋不疑轻声说道。话音刚落,宋辞礼身躯一震,牙关微微颤抖,语气沙哑:“您……”宋不疑温和的打断他:“你想知道何婉是怎么死的,对么?我告诉你。”
“常赦为治好我的眼盲,为我寻了不少异草。其中有一株毒草,不小心被何婉混入寻常蔬菜之中。”
后面的事,宋不疑没有再说下去,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想象得到。何婉兴高采烈的做好了一桌饭菜,细心地给孩子们擦了擦手,为他们盛饭,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可吃到一半的时候,毒草的毒性发作,让他们全都死在了饭桌之上。宋辞礼艰难的动了动唇瓣:“那你为何……不将此事告诉常赦……”宋不疑道:“常赦早年时受过重伤,妻女丧命一事已经将他打击的体无完肤。唯有恨意,才能促使他不再自暴自弃,好好地活下去。”
这件事的真相让赵溪月颇为震惊,她道:“宋姑娘,莫非你当初是故意将此事包揽下来的?”
宋不疑摇头:“我什么都不曾做过。只是顺从了外界的风言风语,在适当的时候保持沉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