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未灭…… 听完威廉的“伟大志向”后,海皇大人的眼眸不由得微微眯起,搂在某人腰间的手掌开始微微用力,犹豫着要不要狠掐他一把。 混蛋!海神灭不灭跟你下不下海有什么关系?你那是惦记着灭掉海神么!你是舍不得大地上那些漂亮的女妖精!我都懒得揭穿你! 最终还没忍住,猛掐了威廉腰间的软肉一把后,感受着这具躯体中蕴含着的巨大力量,艾什丽不由得有些懊恼地咬了下嘴唇。 可恶!十几年前的自己果然还是谨慎过头了! 当初自己的实力还能占上风的时候,就该直接强行将他拖进海里,把该做的事情统统都做上一遍,也好让这个该死的混蛋收收心,看看能不能把他留在身边…… 不!不对!不是自己谨慎过头,而是他的成长速度太过离谱。 区区十几年的时间,对自己漫长的生命而言,几乎只能算是一个恍神的功夫,可这花心混蛋简直就像近海的巨型褐藻似的,几天的功夫没见就能一口气长出好几百米。 在“一晃神”之前的他,只是堪堪达到八阶职业者水平的职业者,结果一晃神居然窜得比拥有真神权能的自己还高,现在这家伙的实力搞不好已经无限接近十三阶,再想对他用强显然已经不太可能了,真愁人…… 嗯……不过能笑到最后的人必定是自己! 眯着眼睛盘算了几秒后,海皇大人爽朗地展颜一笑,直接了无痕迹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而亲昵地挽住威廉的手臂,开始不断发动言语攻势各种撩拨,毫不遮掩地表露着自己浓烈的情意。 眼下这种情况,和他计较那些女王女帝女妖精女教皇是没有用的,不仅不能把他重新拉回自己身边,反而会让这混蛋下意识地远离自己。 此时真正有效且聪明的做法,是直接一脚踢开那条争风吃醋的赛道,选择尽情地展示自身的优秀,把那些以色娱人的莺莺燕燕全都比下去, 毕竟按照这十年间一点点摸索出来的情报,自己的“对手”中实力最强的,也不过是光明教廷的现任教皇而已,除了她之外剩下的所有对手,光寿命的长度就没法跟自己媲美。 优秀的男人有人抢很正常,甚至单从“先来后到”上论的话,自己才是动手抢人的那个。 只不过虽然抢男人谁都可以,但有些人抢得到,最后却不一定能占得住! 靠着寿命和实力上的优势,只要自己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最后的赢家必须也只能是自己!至于假若那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出现,导致自己最终输掉的话…… 就想办法重登十四阶,然后直接水淹奥法大陆是吧? 察觉到来自命运变换的剧烈波动,并一时心血来潮大致瞄了眼未来的走向后,拉胯女神不由得发自内心地啧了一声。 威廉那狗东西有什么好抢的?眼瞎的傻妞真特么多! 嗯……最要命的是,这群傻娘们眼睛虽然瞎,但手底下可是真特么硬扎,如果抢男人失败的话还会动手硬来,而且各个都惦记着刀了自己。 在自己窥探到的各种未来当中,光眼前这半个性情大变的远古海神,就干掉了自己好多回,理由还是自己和威廉勾勾搭搭…… 简直特么可笑!一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有什么好勾搭的? 回忆了一下“命运女神的一千种死法”后,看着远处正在“卿卿我我”的狗男女,拉胯女神不由得一脸嫌弃地挪开了眼睛。 自己在上!就算哪天我脑子里进了阴影之神,都绝不可能和威廉那个狗男人勾勾搭搭!老娘最多也就是蹭蹭他的命运之力,至于别的统统敬谢不敏! 到底得多想不开的家伙,才会跟这一堆十二三四阶的傻娘们争男人?独自美丽不香吗?与其因为抢男人这么蠢的理由被干掉,我都不如当初被知识之神弄死算了! …… 就在拉胯女神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卷进某人的修罗场的时候,被渣男海神拉进万神殿堂,旁听了很久的“威廉清除计划”的知识之神,也已经回到了自己的神国。 直接无视了向自己问安的英灵们后,知识之神微微佝偻着脊背,如同一名寻常的人类老者那样,步履蹒跚地走向自己的书房,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大门。 “回来了?”
伴随着一道淡然到近乎冷漠的问候,两名老者隔着半开的大门对视了一眼。 仿佛正在照一面仅能倒映人影的镜子一样,四只苍老的眼眸中倒映出来的身影完全相同,无论身形体态还是衣冠容貌,都已经摆脱了“相似”的程度,抵达了“相同”的级别,完全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差异。 如果非要在两个“知识之神”当中,找出一些区别的话,那就是眼神了。 比起推门而入的知识之神来说,在书架旁负手而立的另一名知识之神,眼中少了一丝迷茫和费解,却又多了几分冷漠和死寂,似乎亲眼目睹过什么巨大的绝望一样,纵使容颜看上去一般无二,但却带上了一种完全不同的衰颓气息。 而面对另一个冷漠的自己的招呼,推门而入的知识之神,却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缓步踱入自己的书房,并慢吞吞地从另一个自己身体中穿过,坐在了书桌后自己的位子上。 “你还在拒绝相信我的存在么?”
待到推门而入的知识之神彻底落座后,如同幻影一般被穿过的知识之神跟着缓步踱了过来,隔着那张古旧的书桌,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书桌后一言不发的知识之神,眉眼平和而淡漠地朝他伸出了手掌。 “放弃吧,我就是你,不要再试图逃避你自己了。 纵使狂乱之书被人夺走,导致你暂时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但以你……或者说以我的智慧不会不明白,在面对莫大的毁灭和绝望时,越是清醒的人反倒越是痛苦。 与其在清醒中继续恐惧下去,理智而绝望地看着一切逐渐滑向深渊,倒不如重新拥抱我,在癫狂和愉悦之中迎来必将抵达的终焉。”
“……” 默默地坐在桌后,听完了另一个“自己”不急不缓的发言后,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熟悉的手掌,知识之神先是极为缓慢地轻轻摇了摇头,随即答非所问地道: “不一样的,我和你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这里的一切,未必就会走向你所知道的终焉。”
“你是指那个夺走了狂乱之书的人类么?”
遭到拒绝的“知识之神”并不生气,在面色平和地收回了递出的手掌后,他恢复了负手而立的站姿,眼神淡漠地开口道: “确实,在我所知道的终焉里,并没有那个叫威廉的人类的存在,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就能够得到改变。 纵使你就是还没有成长到巅峰的我,但没有亲眼目睹过终末的你,无论视野还是信念都太过狭窄,还不明白终末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一种无处可逃的特殊命运,是一条无论改从哪条路重新出发,都将再次按期抵达的共同终点,就像注定要在天边升起的太阳一样,无法改变也无法被逃避。”
“……”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的话么?”
稍微等待了一会儿后,看着仍旧默不作声的自己,“知识之神”幽幽地叹了口气道: “不愧是我……可惜这一切终究是徒劳的,你根本就不清楚,我们为了避开终焉,曾经抗争过多少次。 杀死了自己的未婚夫,将海洋权能覆盖了奥法大陆每一寸土地的远古海神;阴谋夺下了黑夜、阴影与黑暗三项神职,并裁下整整一千个世界的黑夜,为自己缝了一身长裙的黑夜女士; 完美统御了白昼、光明与太阳,成为了所有光亮源头的光明神;成功击杀万龙之母,彻底统御了天空的翼人之神;在死亡女士意外陨落后,由于目睹了自己妹妹的无终之死,终于领会了全部权能的死亡之神……” “以及成功吞掉了命运神职,通晓了一切又看懂了一切,成为了唯一的‘全知之神’的我。”
语速轻而缓地一一举例,将种种未曾发生的情形讲出后,“知识之神”眨了眨逐渐变得昏黄的眼眸,怅然若失地道: “你可能并不理解,达成了这些条件的我们到底意味着什么。 简单点来说,比起现在这个无比弱小的,仅有区区六名十三阶真神存在的奥法大陆,我所经历的世界中,甚至一度同时拥有九名十四阶级别的存在。 但即便强大如我们,在终焉平静且不可阻挡地如期而来时,却仍旧什么都没能留住,仅剩下了一本记录着毁灭与终末的全知之书…… 嗯……你愿意继续叫他狂乱之书也无所谓。 毕竟承载了我们的世界已经被终焉彻底吞没,那么记载着我的世界过去未来一切的一切的全知之书,现在也只是一本写满了疯子呓语的回忆录了。”
“……” 伴随着“全知之神”平静而满是遗憾的讲述,似乎回忆起了狂乱之书中记载的终末,知识之神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起来。 点点霉败而晦暗的昏黄,正在悄无声息地浸染他的眼白,衰朽颓靡的无声吟唱,正一点一点地在屋内响起。 “有形的……都将破碎,有序的……定当混乱,有光的……必会黯淡,有火的……终将成烬……纵使死亡,亦将……” “轰!”
十三阶级别的神力瞬间爆发,将整间书房和那无声的呓语一并搅成了粉碎后,书桌后的知识之神缓缓抬起头,看着面前眼中满是悲悯的另一个自己,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地道: “我已经说过了!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这个世界未必就会……” “我也和你说过了,那个叫威廉的人类,只不过是世界运转之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小小误差而已。”
开口打断了知识之神的话后,全知之神面色淡漠地道: “同样是世界之间的误差,这个世界的你始终没有能够吞掉命运神职,也就没有像我一样,拥有真正通晓一切的全知之眼。 而无法看到完整的过去未来的你,在恐惧、逃避、和焦虑的侵蚀下,竟然产生出了这么可笑的侥幸心理,寄希望于一个连真神都不是的人类,能够改变必将抵达的终焉?”
“……” 看着咬紧牙关闭口不言,一副“我虽然说不过你,但我依旧觉得我才是对的”模样的自己,全知之神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也罢,虽然全知之书已经失落,但我还记录着每个世界曾经发生的一切,其中必定有一些世界的走向和你的世界是一样的。 我这就让你看看,被你寄予了厚望的那个威廉,在其它的世界中,到底走向了什么样的终焉!”
…… 全知之神一边说着,一边像是翻开了一本厚重的书籍那样,双手微微一展。 伴随着他的动作,刚刚被知识之神搅碎的书房旧址上,迅速覆盖上了一座图书馆的幻影。 这座图书馆由一个又一个正六角形的回廊构成,其中三个边摆放着撑满了整面墙壁的书架,剩下三个边的墙壁则开着一扇小门,通向另一个完全相同的六角回廊,如同叠放的蜂窝一般,朝着三个方向无限延伸。 而每个六角回廊正中央,则都摆放着一架造型古拙的螺旋楼梯,并和墙壁上的高大书架一样,没有尽头地向着上方和下方无限伸展,即便以知识之神的目力,都看不楼梯的末端,望不见这一堵堵书墙的尽头,只能嘴唇嗫喏着颤声道: “这……这是……” “这就是我身为全知之神时,为自己打造的“无限之馆”的残影,这东西能够靠着全知神职的权能,自行记录并推算整个世界已经发生的,或者尚未发生的一切的一切,代表着永远没有尽头的知识。”
满眼怀念地抚摸了一下楼梯扶手的虚影后,全知之神伸手朝着正前方微微一招手,那面墙便仿佛地基塌陷了一样,开始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下沉,直到整面墙书籍变得颜色完全相同,方才停了下来。 而当书架彻底不再变动时,那些新旧不一厚薄迥异,甚至用于记录的文字都不尽相同的书籍中,足足几万条书脊上的名字,也尽数变成了同一个。 《威廉·凡金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