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临县知府？”
秦望舒拖长了尾音，耐人寻味。莫不是刘文？这白日里福伯才来报，说是刘文同陈平有往来……这两人，打的什么算盘？“本相结识的人不多，这荆州距京城甚远，更是不会同此处官宦有所往来。那个临县知府，是什么来头？”
秦望舒不紧不慢问道。陈平悠然的将杯盏放下，恭敬的笑道：“不过是一个想借机结识秦相的官宦，这当朝官员，哪一个不想着寻找靠山，以求未来庇护？秦相又手握重权，自是会招惹些人来絮叨。”
“这人人都有攀附之心，不过陈兄你素来懂我，这些劳什子的应酬本相最是厌烦，你替我推了便是。”
秦望舒状似无意道。“这……”陈平蹙起眉头，似有些为难。“怎的，那区区知府，还奈何的了你不成？”
陈平惶恐，离开椅座，行了一礼，“自是奈何不了。只是这刘文跟下官有着几年的交情，算是昔日好友，如今相邀怕也是有要事在身，下官斗胆，以为靠着自己的薄面能请动秦相，便贸然答应了下来。”
“你方才还说他是蓄意献媚，如今又成了要事在身，到底孰真孰假。”
秦望舒嗤笑，声音渐寒，“陈平，你还不打算对本相说实话？”
“下官不敢。”
陈平低头，少顷后，方才抬起下巴，道：“下官方才说的倒也算不上错。这刘文乃我忘年之交，如今想攀了秦相的威，借此献媚。只是……无事献殷勤，这背后的玄机，秦相自能领会。”
看样子，是在试探她了？秦望舒挑起下巴，吊儿郎当的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陈兄不说明，本相又要如何明白？”
“左右不过是一些求人办事的差遣，你既已坐上了命官，就别再随那些人整顿这些虚头巴脑的，有何请求但说便是，本想酌情出手。又不是能一劳永逸的好活计，端的那么神秘作甚。”
说罢，秦望舒起身，欲要离开。“秦相留步！”
身后骤然起了陈平的喊声，“这……下官斗胆，这刘文刚上任时是一介包衣出身，如今府中资产甚广，连下官都望尘莫及。此次前去定会献出日进斗金的法子……保不准，还能官运亨升。”
“官运亨升……”秦望舒细细咀嚼了这四个字，回头，神色不辨，“本相已是当朝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刘文，是打算怎么个官运亨升法啊？”
“这个就得秦相自己领会了。”
陈平的眼神蓦地阴仄，嘴角隐有几分奸邪之味。“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今日这番话流传出去的后果？莫不是想本相陪着你一起掉脑袋？！”
秦望舒一拂袖子，将黒木桌面上的白瓷杯揽到地上，嘭铛一声，粗叶混着茶水淌了一地。陈平倒是不惧，双手固在下颚前方，行了个标准的君臣礼，“秦相大义凛然，本就是天子之姿，又何必受人靡下，过着任人差遣的日子？这万人之上固然是好，但只要有一人能降得住你，那你终有一日不得解脱。秦相，奴才斗胆，恳请秦相为自己考虑，也为这江山社稷考虑啊！”
“哦？”
秦望舒翘高尾音，半张脸陷在暗色中，“那依你的意思，是觉得本相比那慕容氏更适合打理这万里江山？”
“秦相集天威与一身，奴才自见到秦相起便认定您才是真龙天子！”
陈平声声铮铮有力，恍似恨不得现在就对她行君臣之礼，扣顶膜拜。这老东西，是妄图把她也套进去啊。秦望舒默了一瞬，心里稍作打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陈平双手伏地，模样看着煞是忠心，“奴才虽为当朝命官，但到底是包衣出生，能力有限，可惜志不仅仅在此，能跟随秦相，效汗马之力，便此生足矣。”
少顷后，秦望舒展演，虚扶了他一把，“我早便说过，你我做兄弟相称，事关你的志向，我定是要助上一臂之力的。既然你都应了那刘氏，本相自不会推脱，你且问了具体时辰？”
陈平抬头，眸里流转着清晰可见的动容及感激，“今夜未时，常春阁。”
“好，好。”
秦望舒一连道了两句好，面上措着笑，恍似心情甚佳，“不过事缓则圆，今夜本相会如时赴宴，且听听那刘氏的做法，若是可行……”顿了顿，她眯起眼，给了个意有所指的眼神，“那你便等着一路飞升即可。”
“是，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仰仗秦相明日之光。”
出了陈府，起先被安排给福伯做外眼的翠如也紧跟其上。“看秦相面色不太好，可是发生了什么？”
秦望舒压低了声音，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身后陈府。“回去再说。”
内厢的人手被翠如早早打发了去，进门，点上油灯，细微的光亮将屋子染的透亮。“秦相不愿在外边提及，可是那陈平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翠如轻柔的将屋内早早烹好的热茶取下，一面问向她。秦望舒拂开衣袖，坐在圆木凳上，素白的手嘭咚一声砸向桌面。“这个狗官，竟然教唆本相，妄图谋反。”
“哦？”
翠如预备清洗茶具的玉手顿了顿，随后又恢复如常，“这陈平胆子是大了，不过也在咱们的计划范畴内，他愈是这么说，露出的马脚便愈大。”
“话虽如此，但此事却另外牵扯了刘文一案，临县的地方官竟都参与了进来，怕是有些许棘手。”
秦望舒冷静下来，开始逐条分析。翠如斟上热茶，翠绿的新叶泡上贡菊花瓣，茶香刹那间溢开。将杯盏推上去，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这官官相护早已是常事，秦相莫要为了些狗官气伤了身子。”
拂开干叶，秦望舒另一只手的指头噔噔点在桌面上。“这次陈平带上刘文来同我密谋造反大事，原以为这荆州一案到此处方能解决，现在看来，刘文的意图更是深不可测，唯恐是另一件大案的开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