犍为郡。 南安县。 长江沿岸。 楚歌、张仲凭江而立。 楚歌目视江水,手指上游问张仲:“知道这上游是什么地方吗?”
张仲摇摇头,以他的见识就连巴蜀之地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更偏远的地方。 楚歌道:“那里是大汉的邻国——大唐。”
大唐啊。 按时间线推算,现在的大唐,正是黄巢起义的第二年。 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大唐就会在十多年后被人推翻。 他现在站在这里,当然不是大同军有这个实力介入大唐的乱局。 而是大唐顺江而下,就能抵达益州。 虽然以大唐目前的局势,基本上没余力进攻这里,不过把门户就这么开放着终究不是办法。 楚歌道:“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张仲依然摇头:“末将不知,请主公明示。”
楚歌道:“我想让你守卫这里,替大同看好西方门户。”
张仲连道:“末将遵命。”
“先别忙着答应。”
楚歌摆摆手道:“你可知这一呆,可能就要在这里呆上五年、乃至十年,其他人升官发财,你却要在这里虚耗光阴,如此还愿意吗?”
五年,乃至十年。 真是好久的时光。 张仲扪心自问。 他愿意吗? 他还年轻,更想跟随主公建功立业。 可是想想之前的生活,没有主公,他或许早就被官府剿灭。 犹豫之色一闪而过,张仲咬牙道:“为主公大业,末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歌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道:“我答应你,他日踏上大唐国土,你会是青史第一人。”
回城的路上。 楚歌想了下,又对张仲道:“我有意在军中设立医护兵,打算从士兵家属里挑人培养,今后但凡戍卫边疆的将士,其家属都可以随军驻地,如此,你们也少了相思之苦。”
张仲原本还担心家里,如果他在这里太久,家中妻儿怎么办? 听了楚歌这话,他开心不已:“末将谢主公体恤,也替军中将士谢主公恩典。”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这是我应该为你们做的。”
说做就做。 回到成都,楚歌就下发了命令。 大同军增设医护兵,兵员从将士家属中优先挑选,长时间守卫一个地方的将士,也可申请调动家属随军驻地。 一番动作下来,收获了无数军心。 同时,增加了戍卫兵的战斗力。 毕竟身后就是自己的父母、妻儿,不拼命,难道让敌人肆意屠戮不成。 时间一天天过去。 距离大同军拿下成都已经过去半月,周边地区也基本恢复平静。 就连水泥路也快修到剑阁了。 成都府衙。 这里暂时成了楚歌的办公场所。 这天,张松过来道:“主公,汉中太守苏固拒绝归降,还把我们派去劝降的使者打了出来。”
楚歌皱眉道:“人没事吧?”
张松道:“人倒没事,不过其手下收缴了使者的坐骑,要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估计使者要走着回来了。”
“把人记下,日后进了汉中,必有厚报。”
楚歌摇了摇头,道,“也罢,汉中拒绝归降,大同军暂时也不用直面汉室清剿,也算多给了我们发育时间。”
张松道:“主公说的是,年初成都平原遭黄巾之乱,秋末粟米必然歉收,再行征战恐力有不逮。”
可不是,要不是他卖纸厂和玻璃厂的股份,从其他地方的世家大族那里换粮草,大同军的后勤早就崩溃了。 这时代一亩地的收成,真是让人无奈。 既然汉中太守不识抬举,楚歌自然不会对他客气。 他吩咐马忠派狼牙潜入汉中收集情报,同时让去剑阁的水泥路继续往前修建。 从金牛道修到阳平关再说。 发完指令,楚歌见张松留下不走,不禁好奇道:“子乔,还有何事,一并说来。”
“前些日子主公不是让那放牛娃前来觐见吗?如今对方就等在府衙外面等候主公召见。”
张松面色古怪,像是强忍着笑意的样子。 楚歌连道:“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放牛娃? 这可是他的畜牧大臣啊,是这时代特殊的人才。 你们这些人看不起对方,以后顿顿吃肉,就知道说真香了。 说起来,这时代粮食产量少,消耗又大,有一部分原因是百姓肚中没有油水。 虽然大规模养殖畜牧业,需要用到粮食。 可是两者相抵,还是一起搞的好。 毕竟猪羊可以吃草,鸡鸭可以吃虫子骨粉,人却不可以。 张松出去片刻,就带着一个瘦弱的少年进来。 少年穿着新衣服,应该是下面的官员知道对方来见他,特意给少年准备的。 不过少年显得有点局促,仿佛很不习惯身上的新衣服。 他明明比张松高大,却缩着脑袋,躲在张松身后,仿佛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一样。 看着畏畏缩缩的少年,楚歌和蔼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连忙跪下,低着头轻声道:“回大人,小人叫李牧。”
“李牧?”
“真是好名字。”
楚歌起身走下堂,把李牧扶起,拍拍他肩膀道,“没人告诉你,我大同军不兴跪拜吗?”
“说,说了。”
李牧低头回道,“可,可是大人……” 楚歌笑道:“别紧张,从今天开始,你也是别人眼中的大人了,以后都不用给别人下跪了。”
“是,是。”
楚歌了解过对方的资料,李牧本是朐忍大族的奴仆,从小就替主家放牛为生。 被主人家使唤惯了,唯唯诺诺的性格应该是从小养成的,一时间想改过来比较困难。 或许去年来官府揭榜,都是他人怂恿或者强拉着他来的。 为了打消李牧的紧张,楚歌直接问起养殖方面的事。 说起这个,李牧总算好了一点,说话也不再吞吞吐吐,而是略显条理地说了起来。 经过一番了解,楚歌得知对方已经解决了人工孵化小鸡的问题。 “野猪和家猪生小猪崽,小猪崽就长得快。”
这是试验了杂交品种。 “小鸡确实吃土龙(蚯蚓),把蛋壳、骨头碾成粉洒在土龙上面,小鸡崽也长得快。”
恩,蛋壳、骨头有钙质营养,不错。 楚歌看着越说越有劲的李牧,听得也是津津有味。 “……还有……大人,我说完了。”
李牧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他又不知所措了,不知道接下来该干嘛。 一番了解下来,楚歌知道对方不仅一一试验了他当初给出的试题。 在此基础上,还进行了自己的尝试。 年轻。 细心。 有耐心。 也不缺乏变通。 这是个内秀的人才啊。 楚歌笑着问道:“平日里可有去学堂读书认字?”
李牧连点头道:“回大人话,我有去,我已经学会了很多日常用字,也会用算盘进行加减乘除。”
“好,很好。”
楚歌拍拍他肩膀,笑道:“今天起,你就是我大同军的太仆,负责一应畜牧之事,今后我大同军吃肉还是喝粥,就看你的了。”
“大,大人,我,我……” 李牧恍恍惚惚地离开。 等他离开后,张松酸酸地道:“主公,骤然给一放牛娃高位,恐他人非议。”
老实说,张松羡慕坏了。 太仆。 这可是大汉九卿之一。 这少年才多大,十八岁有没有? 小小年纪就凭借会养猪、孵小鸡成了九卿之一。 他日一旦大同军得了天下,这九卿之位,不知道羡煞多少旁人。 “他人非议?”
楚歌笑道:“我大同自立军以来,他人非议还少吗?我就是要告诉天下人,在我这里,唯才是举,年龄、出生不是问题。”
张松呐呐着不说话。 楚歌问道:“可是外面的世家子又在发什么牢骚?”
张松道:“还不是嫌吏员当得太辛苦,不是弃官而走,就是召集友人酒后乱言。”
闻言,楚歌哈哈大笑起来。 张松道:“主公对他们还是太过宽容,依我看,不如杀一儆百。”
楚歌摇头道:“大同军不以言获罪,人人不敢说话,那才叫遭了。”
作为现代人,楚歌太明白百姓不敢说话,不敢说实话的害处了。 但凡兴文字狱的朝代,没有哪个有好下场的。 不敢说话,思想禁锢,必然也会导致科技停滞。 那何年何月才能凭借他那点基础的物理和化学知识,造出蒸汽机、飞机、无线电…… 楚歌来回走了几圈,道:“这样,科学院不是把活字印刷搞出来了吗?既然那些世家子弟闲着无聊,那就找点事情给他们做。”
张松道:“主公此话何解?”
楚歌笑道:“让他们通通给我去办报纸,我要再现百家争鸣,让他们在报纸上说个够,如果谁能说出个一二三四出来,我也不吝赐予高位。”
“主公,何为报纸?”
自从来到楚歌身边,张松发现他还有很多不懂,也没听说过的东西。 单说前段时间背诵的《初级物理》。 他对照着大同字典,能识得里面的简体字。 每个字转化过来他都认识,可合在一起,他就满头雾水了。 那什么声音、光线、磁力、惯性……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现在这报纸,又是个新名字? 感觉自己越发无知的张松,静静等着楚歌的解说。 “报纸就是……对了,告诉想办报的人,报纸上的字必须用简体字书写,才可以批准发售。”
对张松说完,楚歌越发觉得自己这点子不错。 办报纸,不仅能让各地百姓知道大同的政策,也能让百姓知道外面的世界。 通过看报、读报、乃至听人解说,都能增加见识。 这样一来,知识多了一道传播途径,人才储备的速度必然会提升。 另一方面,这时代的学子文人,师出百家。 心中总想着自己的学说,或者说自己学习的派别被帝王采纳。 罢黜百家,独尊一家,是他们的终极梦想。 有了报纸后,他们就有地方辩论了。 有辩论,就有分歧。 也算内部瓦解了他们的同盟。 一番倾谈后,张松终于知道了报纸为何物。 “主公深谋远虑,吾不如多也。”
张松感叹道。 而他这个秘书郎,又兼职成了《大同周报》的主编。 第一期的周报内容,由于张松还不怎么了解排版和编写哪些内容,基本上是楚歌口述,张松抄写。 内容有: 大同时政:发布大同军最新政策。 明日之星:表扬大同军中表现最好的人,第一期的版面人物就是畜牧大臣——李牧。 百家论坛:细数百家思想的优缺点。 商业广告:为大同军制造出来的东西打广告。 科研专利:登记最新的发明,表扬发明人,鼓励科学研究。 民生娱乐:故事、小说、趣闻、杂谈等。 —— 临江。 严府。 一大清早,严颜和往常一样,别人还在睡觉,他就闻鸡起舞,练完了刀法。 往日里,练完刀法,他总是神采奕奕,感觉浑身都是力量。 可这些时日,他练完后,总是忍不住唉声叹气。 严父知道儿子的心病,自家孩儿归家已近有半年,大同军对其却不闻不问。 起初。 他也同样担心,毕竟自家儿郎怎么也算是汉室将领,在军中颇有威望,又不肯听他劝告加入大同军。 后来。 大同军既不发告示,也没找过儿子出仕。 仿佛把他这个临江第一高手的儿子给遗忘了。 其实这也不怪楚歌,他这几个月在外征战,可没有碰上严颜。 手下人自然也没把严颜当回事,自然不会特意上报。 毕竟当初说了,这些汉室将领和士兵,愿意留下的培训后,按考核成绩分配,不愿意加入大同军的,也不阻拦,让他们来去自由。 “哎。”
严颜再次叹了口气,把大刀挂上兵器架,皱眉朝院内走去。 严父见状,上前道:“我儿不如加入大同军,也算不负这身武艺。”
严颜没有说话。 看到儿子不像一开始那样开口就反对,严父知道儿子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只是心中堵着气,让他还没转过来,毕竟是大同人让他失了前程。 严父道:“今日我去秭归进货,路途遥远,不如我儿护送为父一程。”
严颜迟疑了片刻,还是点头同意了。 严父心中高兴,一番准备,两人就出了门。 这大半年来,严颜几乎没有出门,这一出门,他就发现了临江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