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公,诸位将军,老朽只能暂时替罗将军放掉胸口淤血,至于内里的脏腑损伤,请恕老朽无能。”
郎中替罗成包扎好,起身向李密等人拱手道。 房屋里,秦琼也坐在一旁,大夫正给他的手涂抹膏药。 闻言,秦琼不顾伤势,连起身道:“赵大夫,那表弟他什么时候能好?”
老人道:“以罗将军的筋骨体格,此伤并不致命,不过毕竟伤了脏腑,今后可能无法使力,更不能动气。”
老人话落,房里一片沉默,听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罗成废了吗? “咳咳,可恶,我还能再战。”
罗成拍打床沿,挣扎着要起身。 “罗将军,快快躺下,你这样伤口要崩裂的。”
赵大夫连伸手阻拦。 “滚开,庸医。”
罗成大眼一蹬,就要扯掉身上绷带,可剧烈的动作带动伤口,他瞬间咳嗽连连,胸口包扎的白布也跟着殷红起来。 “表弟,快躺下。”
众人一阵忙乱,压着罗成躺下,让医生重新包扎伤口。 完事后,郎中告辞离开,李密也起身道:“你等先歇着,军中事自有本公和茂公打理,无需担忧。”
“密公慢走。”
李密离开后,其他人也一一离开,只留下秦琼在房中。 看着罗成双眼无神,心若死灰,秦琼心中也颇为难受,他开口道:“表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哪怕豁出这条命,我也要和那怪物同归于尽。”
秦琼的话终于让罗成有了一点反应,他嘶哑着嗓子道:“表哥,不要白白送了性命,你不是那怪物的对手。”
“表弟,你不要难过,等打退李阀,我带你去治伤,李大夫治不好你,我们就去找孙神医,他一定能治好你的。”
孙神医三个字,仿佛有魔力。 罗成眼睛一亮,挣扎着起身。 “不错,我不能放弃,父母之仇未报,我岂能病死床榻,表哥,把药给我,我喝。”
秦琼大喜,连端过一旁的汤药:“你这样想就对了,天无绝人之路,姑父、姑母在天之灵会保佑我们的。”
罗成喝完药,忍着胸口疼痛道:“表哥,你接下来切勿和那怪物对战,那人只能智取,不可力敌。”
想到被李元霸一锤打散的闪电白龙驹,罗成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秦琼点头道:“我省得,你莫要操心这些事,一切等你养好伤再说。”
看着秦琼离去的背影,罗成张了张嘴。 他本想说小心李密有其他心思,又想到表哥耿直的性情,若是听了他的话,一定会去找李密对质。 若李密真有降李之心,怕是会对他们不利。 想到这里,罗成只能按捺住脱口而出的话。 “希望不会是我想的那样。”
罗成眼神阴霾,对前路有点迷惘,又有点不甘。 笃笃笃。 就在罗成胡思乱想之时,有人敲门。 罗成眉头一皱,暗道这个时候有谁会来。 “咳咳,谁?”
“少将军,是我,阿福。”
“进来。”
门开,一个清秀的少年伛偻着身躯轻轻走进来。 看到来人,罗成又想到逝去的闪电白龙驹。 “咳咳,阿福,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小白。”
往日里,都是少年在照看坐骑,罗成知道对方比他更疼爱白龙驹,一员战将,竟然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坐骑,罗成心中惭愧不已。 “少将军,不怪你,小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总好过老死马厩。”
说是这样说,可少年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伤感。 罗成沉默了一阵,开口问道:“阿福,你找我什么事?”
“少爷,我听说你伤得很重?”
“是啊,差不多废了。”
罗成自嘲一笑,“我这个少将军这么没用,倒是连累你了。”
少年连摆手道:“少将军不要这么说,若是没有夫人,阿福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咳咳,早知道不带你过来了,现在外面情况如何,还能出城吗?”
少年道:“城外的人倒是只围了三面,可是上面下令,不让人从东门走。”
“围三缺一吗?上面不让走是对的,你出了城也走不了多远。”
罗成越发担心瓦岗寨的前程,他们之前一战,定让军中士气降至谷底,若是城中再有异动,后果不堪设想。 一念及此,罗成又是咳嗽连连,差点再次崩裂伤口。 少年见状,连道:“少将军快躺下。”
罗成喘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道:“阿福,你记住,若是城破,你就去找我表哥秦琼,让他带你离开。”
少年沉默了一阵,开口道:“少将军,门外有人说能治好你。”
罗成眼睛一亮,连拉过少年的手道:“是谁?可是孙神医在门外?”
少年摇头道:“那人对小人传了一句话后就走了,说是让小人禀告少将军,他在日落后会再来一趟。”
“呵,藏头露尾,定是想骗诊金的庸医,若是再有人来,通通赶出去。”
心中失望的罗成,哪里有心情见外人。 “少将军,要不试试?你不是跟我说过,有本事的人都傲气吗?那人留下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想来一定是有本事的人。”
看着少年殷切恳求的目光,罗成明知道希望渺茫,还是不忍拂了少年的一番好意。 他沉吟片刻,道:“好吧,就听你的,一会人来了,你就带进来。”
“好嘞,那少将军你安心休息,我出去等着。”
说完,少年就欢快地跑出房间,去了府外等待。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太阳西下,天色逐渐暗沉,就在少年以为被骗的时候,楚歌和李儒慢悠悠地从街角转了出来。 “大夫,您来了。”
少年看了楚歌一眼,以为是李儒的药童,就不再理会,却没注意到两人的位置,哪里有药童走在前面,大夫跟在身侧的。 楚歌淡淡道:“走吧,带我们进去。”
虽然奇怪怎么是楚歌这个药童先说话,可少年不及多想,连道:“好,你们快随我进屋。”
少年快步走在前面,敲门,得到应许,轻轻地推开房门。 门开,少年点燃房中烛火。 光亮驱散黑暗,罗成微微转头,看向楚歌和李儒。 见两人空手而来,就连最基本的药箱都没有,罗成眉头一皱,就想开口赶人。 少年见状,连开口道:“大夫,我家少将军不便起身,你们上前一点看看,若是治好了我们少将军,诊金不会少你们的。”
楚歌笑道:“好。”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罗成床头。 对上罗成怀疑的目光,楚歌心中默念:“治愈术。”
连续两发治愈术后,楚歌突然一掌拍向罗成脑袋。 “啊。”
少年惊叫。 “贼子尔敢。”
罗成以为是来刺杀自己的人,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正要反击,却发现楚歌已经笑着退后。 “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伤我家少将军?”
少年跨步插到楚歌和罗成之间,张开双手护在床前。 “倒是个忠心的护卫。”
楚歌目光越过少年,看向站在床上的罗成,笑道,“你怎么不问问你家少将军,我的治疗术怎么样?”
少年转头:“少将军,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少年哪里知道此时的罗成心中正充满惊骇,他下意识跳起来的时候还没察觉。 可拳头一握,全身气力上涌,罗成就发现了不对。 他的伤势竟然全好了,而且全身上下仿佛泡在温水当中。 仔细一感受,罗成就发现不仅白天受得重伤全好了,就连多年来练武、征战留下来的暗伤也全部好了。 这是什么神仙手段? 罗成惊骇地看向楚歌,迎上楚歌笑嘻嘻的眼神。 罗成打了个激灵,连跳下床,跪到楚歌身前磕头道:“多谢仙长救命之恩。”
“罗将军,快快请起。”
楚歌边说边扶向罗成。 “多谢仙长,仙长请坐。”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道,罗成越发把楚歌当成了仙人。 起身后,他连朝一旁呆若木鸡的少年道:“阿福,快去泡茶。”
“哦哦,少将军,我这就去。”
少年边答应边跑出门。 楚歌落座后,开口道:“罗将军误会了,我并不是什么仙长。”
罗成连道:“仙长谦虚了,仙长有此手段,不是仙人胜似仙人。”
“文优,你来说。”
楚歌无奈,面对罗成坚信不疑的目光,他朝一旁看热闹的李儒摊了摊手。 李儒忍住笑意,上前一步道:“罗将军,陛下乃我大乾至尊。”
“大乾至尊?”
一股熟悉的既视感涌上心头,罗成脱口道:“南方的大乾军和你们什么关系?”
李儒笑道:“自然都是陛下的子民了。”
罗成沉默。 可刚刚亲自体会到的震撼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散去的。 况且,真说起来,对方算是拯救了他的生命。 若是下半辈子躺在床上当一个废人,他罗成宁愿一死了之。 想到这里,罗成还是诚恳道:“陛下对我有再造之恩,只要莫让我做对不住兄弟的事,罗成甘为驱策。”
罗成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楚歌出现在这里,然后用神奇的手段救了他,自然不会别无所求。 很上道嘛。 楚歌笑道:“罗将军可知李密有投李之心?”
“今日我等大败亏输,李密有此心不足为怪。”
面对楚歌这个陌生人,罗成大胆地说出了心中想法,更是直呼李密名字。 “那罗将军就甘心投降李阀?”
“我自然不会甘心。”
罗成拳头紧握,充满恨意道,“李阀放突厥南下,间接害死我父母,我罗成家仇未报,岂会投降仇敌。”
“那罗将军不想做点什么吗?”
“陛下让我背叛众兄弟的话,我实在出不了手,罗成愿以性命偿还陛下救治之恩。”
这话倒是让楚歌诧异了,也让楚歌对罗成刮目相看。 一旁的李儒插话道:“罗将军义气深重,李某佩服。 你与瓦岗寨一众人是结义兄弟,可若我没记错的话,李密可不是你的结义兄弟, 况且,李密当初谋害大龙头翟让的时候,可没有把兄弟情谊放在心上, 而今,李密卖起你们来,也没有想过兄弟情义啊。”
说完,李儒从怀中掏出一块羊皮递给罗成。 罗成接过,疑惑地展开看起来。 看完后,罗成大骂:“李密老贼,为求富贵,竟想谋害二哥和我,就连表哥也不想放过,实在该死,我不杀他,誓不为人。”
羊皮上的字不是楚歌让人伪造,因为一早猜到李密会投敌,所以楚歌就让人紧盯着李密。 只是楚歌也想不到李密这么快就有行动,这不,外出传信的人,被他派去盯梢的手下抓个正着。 “陛下想如何行事?我只求陛下给瓦岗众兄弟一条生路。”
罗成握着羊皮,对杀死李密没有了一点心理负担。 楚歌笑道:“朕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若是有人要走,朕绝不强留。”
“多谢陛下。”
之后,三人商议了一阵。 很快,阿福惊慌失措地跑向府衙。 “大,大人,各,各位将军,少将军不行了,他要见你们。”
少年一边喘气,一边抹着眼泪。 “什么,表弟他……” 秦琼身躯摇晃,不敢置信。 下午的时候,大夫不是说以表弟的体格,挺过去不难吗?怎么一时不见就变成这样。 难道是表弟他想不开,自寻短见。 想到这里,秦琼不再多问,连朝外跑去。 “罗兄弟他。”
身后的人见状,也连跟着跑出去。 就连上首的李密和带伤前来的单雄信也跟着去了。 “表弟,怎么会这样?快,快去请大夫过来。”
来到罗成住处,秦琼眼见罗成伤口一片殷红,脸色苍白,连颤抖地叫唤起来。 “我去请大夫。”
还未踏进大门的史大奈丢下一句,转身匆匆跑开。 “罗兄弟。”
单雄信、程咬金、裴元庆等人走上前,顿时有了兔死狐悲的感觉。 说起来,他们不过是运气好一点,如果不是跑的快,可能也是这个样子了。 “咳咳,密,密公,我有话跟你说。”
罗成伸出手,颤颤微微地道。 闻言,其他人连让开位置,以为罗成的临终遗言是要求李密不要投降李阀。 众人能想到,李密自然也这样想了。 李密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可此时此刻,他还要维持在众人面前的形象。 他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上前抓起罗成的手道:“罗成,你想说什么?”
“我想请你去死。”
一只枪头插入李密的胸口,直透后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