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淑妃嘻嘻一笑,说:“今天呀,我还让你尝尝有生以来从没喝过的谟葛失佳酿呢,就是在你们大金国的皇宫,怕是也没尝到过如此香醇的马奶酒。”
“哦,就是这个么?”
张梦阳走过去,端起其中的一只酒樽来,看着其中所盛的微微泛着乳白色的酒液,疑然问道:“这马奶酒嘛,头两天咱们还一起喝过,看色泽与这杯也差不了多少,难道会有什么太大的不同么?”
张梦阳把金樽凑到唇边,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奶香的味道,比之寻常马奶酒略淡。微微地抿了一小口,只觉除了酒香之外,此酒还暗藏这一股淡淡的酸爽味道,令他不自觉地想到了后世的酸酸乳饮料。 一樽酒全部喝下,只觉把冰与火同时吞到了肚里,而且满口生香,比之寻常酒水果然颇有不同之处。 张梦阳不由赞道:“果是难得的好酒,没想到这个谟葛失部不仅对大辽忠心耿耿,竟还有着这般的酿酒奇才。”
萧淑妃笑道:“越是好酒,越是容易醉人,劝你可莫要贪杯呢。”
张梦阳道:“这几天骤然变得冷起来,多吃几杯,正好去去寒气,大不了喝多了搂着你睡,怕什么?”
萧淑妃的小拳头伸过来打了他一下,说:“听月理朵告诉,你个懒虫睡到老晚才起床的,睡得这样饱,就算多吃那么三五杯,我不信就能吃困了你。”
“呵呵呵,你是不是想告诉我说,吃三五杯不成,得吃上它八九杯才管用么?我可告诉你,要是真的把我吃得醉了,直吃得烂醉如泥,待会儿就是滚到了床上,也没法儿陪你说话了。”
萧淑妃啐道:“呸!谁让你陪我说话了,真的以为你自己很美么?”
张梦阳一边喝酒,一边和萧淑妃打趣着说笑,还一边琢磨着该当如何告诉她自己想要离开之事。可他接连地想到了好几个理由,都觉得不够圆转,每到想要开口对她说的时候,便又觉得不妥,于是忍住不说,只心下默默地暗自摇头。 萧淑妃看出了他眉眼间流露出来的心事,便微微地叹了口气,说道:“杯鲁,这段时间来,你我在一起两情相悦,看似无话不谈,可是,你到底是为什么事感到不快活呢?”
张梦阳一怔,答道:“不快活?怎么会。与你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快活似神仙,简直是我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体验。你怎么会这么问?”
“莫要瞒我了,虽然你对着我眉目含情含笑,我岂看不出你掩藏在这满足惬意之下的忧虑来?”
张梦阳一惊,暗忖道:“这淑妃不愧是萧太后的胞妹,果然心思细腻,我把牵挂小郡主之心隐藏的如此之深,竟还是被他察觉了出来。”
转念又想:“千万别是我跑到小郡主那里的事,或者和小郡主的远走高飞的计谋被她知道了,借此饮酒之机,向我兴师问罪来了。”
再仔细想了想,在青冢寨大营小郡主的帐子里商议对策之时,除了自己与她两人之外,并无第三人在场,而且当时与她对答声音甚低,断无被他人窃听去的可能。 自己绝对没有对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说知,而她呢?除了梅里、月里之外,自然也是千方百计地守口如瓶。 而梅里月里两人,是她从小就贴身使唤的丫头,对她而言那是绝对信得过。而且在自己带她出走的计划中,梅里月里两人,实是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莫说她此刻未必会将这计划说给她们知道,就算说了给她们,也是绝无泄露之虞的。 如此一想,张梦阳的心中顿时镇定了许多,但仍还略微地有点儿心虚,于是他开口呐呐地道:“你莫要胡猜,跟你在一起,我除了欢喜,便只还是欢喜,哪里有什么忧虑了?”
萧淑妃冷笑着哼了一声说:“杯鲁啊,虽然你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可是你呀,太也不了解女人了。你知道么,女人对她所在意的男人,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休想要逃脱过过她的眼睛的。 你说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快活似神仙,这话原也不假,可是,被你隐藏在心底里的烦愁,又怎能瞒得过我。”
张梦阳灵机一动,答道:“莫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就不再瞒你了。在我的心底下,的确是隐藏着一股难以宣泄的烦愁之感。”
说着,张梦阳端起眼前的金樽来,将樽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萧淑妃持过酒壶,适时地把淡淡的乳白色酒液,缓缓地给他注入樽中。“你倒说说看,到底是为了哪些事愁烦,也测测我心中猜测的可准么。”
张梦阳把一双眼睛看着她,见她也正拿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美眸注视着自己,想起她对自己的好来,想起自己在她身上所得到过的快乐,一时间,心头上涌起浓浓的感激和爱慕之意,真情流露地说道: “莫娴,你和月理朵都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对你两人同样都是又敬又爱。但是对你,爱得却是更深更切。每当我看到耶律延禧前来陪伴你之时,或是他把你招去伴驾之时,我心中的苦楚,真的是难以言说。 可你又是他的女人,他这么对你,谁能说有什么错来?虽然我内心里感到委屈、苦楚,但在长生天的面前,真正该感到委屈、苦楚的,或许倒应该是他。只是他对我们的事毫不知情而已。 虽然我对你爱的深切,难以割舍,但在这香草谷中,我却越来越感到我实是个多余之人,越来越感到我是那么的无能与猥琐,自己所爱之人被他人占有,而那个男人竟才是她的亲老公。 莫娴,面对这么个境况,你知道我的心可有多痛么?”
萧淑妃目光深邃地看着他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做呢?”
他对萧淑妃所说的话,并非是纯粹的花言巧语,在他的深心里面,确实对她存有着一份难以割舍的眷恋,但这种眷恋与对小郡主的感情相较,却又是明显的颇有不若。 他在心里面比较来比较去,觉得对小郡主、萧太后、暖儿和淑妃、月理朵,都怀着一种大概相似的感觉,正因为有着这种感觉,所以每当想起她们来的时候,心头都会沁出些甜蜜蜜的滋味。 大概这种滋味,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爱情吧。 本来呢,在这几个女人里面,小郡主在他的心中自然是占据着无法撼动的地位。剩下的四个女子,在他心中所处的地位,当然首推萧太后了。 可是经了与萧淑妃这段时间的柔情缱绻,使得他对萧淑妃的情意大增,就连对月理朵的情意,也都隐隐然地攀升到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诧莫名的地步。 面对萧淑妃的询问,他该做出怎样的回答呢? 他眼睛盯着萧淑妃,顿感柔情万种,在心中不停地自问道:“我打算如何?我打算把你们全都带到一个世外桃源里去才好,那里没有兵燹浩劫,没有铁马冰河,那里有的只是柳桥水市,有的只是河港湖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可是,如果你知道了我这个杯鲁其实是个冒牌儿货的话,可会愿意随我同去么?”
萧淑妃见他不答,只以为他两相权衡,感到十分为难,便柔声安慰他道:“你身为大金国的重臣,又是多保真公主的夫君,想我到头来,终不过是一个亡国宠妃,如何措置,也却是令你为难。”
说着,萧淑妃便低垂了眼目,轻轻地叹了口气,美眸之中,泪光莹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