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听这位老兄在大庭广众之下口不择言,脏话连篇,不由地皱起了眉头,心想这是从哪儿蹦出来个神经病,你老兄假冒我的名头不打紧,可要让大伙儿都以为我张梦阳就这么个德行的话,岂不有损于我的名声? “不过你们用不着担心。”
那位“张大英雄”接着说:“只要有本官在,就一定不会有郭药师那龟孙的好果子吃。他先是背叛了我们大辽,紧接着又投降了金狗,又给金狗带路进攻中原,干尽了吃里扒外的坏事儿。 “我张梦阳无时无刻都想着要操他的祖宗。你们看着吧,老天爷的眼睛是雪亮的,早晚会让那龟孙犯到他爷爷我的手里,非得把他给捉起来,碎尸万段,五马分尸不可。 “在此,我姓张的当众给你们大伙儿立个誓,若不把郭药师那王八羔子亲手除掉的话,我张梦阳就他妈的不是人,是猪,是狗,是畜生,是王八蛋,是婊子养的。”
李师师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地吃吃地笑了起来。张梦阳也是觉得又气又好笑,心想:“小爷我以前时常以杯鲁的名义发誓,甚至是发各种毒誓而毫无顾忌,只以为所设之誓若无法做到,誓言再毒也只会落到杯鲁那厮的头上。 “今天可不报应来了?这位满口脏话的仁兄,居然和我玩儿了个同样的把戏,替我张梦阳起了这么多个只赚不赔的毒誓,这难道不是报应不爽么? 在场的人群听到了“张大英雄”如此的一番表态,立即便又是一阵欢声雷动,“张大英雄”左右地看了一看,对自己的这一番说辞所产生的效果,颇有些得意洋洋的意思,他有些踌躇满志地点了点头,一张黑脸之上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然后一屁股又坐回到椅子里去了。 窦员外此时又道:“当今中原多灾多难,正当我国家多事之秋,郭药师勾引着女真鞑子夺占我河山,摧残我百姓。可惜我大宋朝上上下下,兵马虽多,将帅虽众,却没有一个能如张大英雄这般克敌制胜,全歼来犯之敌的将才。 “张大英雄虽是北国之人,与窦某人并不相识,但窦某人久仰张大英雄的勋名伟业,非止一朝,可以说与张大英雄神交久矣。诚心企盼我国家也能于此乱世之中,出现一个张大英雄这般的人物,上得君父倾心委任,下得将士忠诚用命,摧破强敌,收复失地。 “所以,窦某人于夜深人静之时,把以往所听到的有关张大英雄的英风伟迹,撰成了一篇文字,题其额曰《张大英雄全歼郭逆记》,预备着刻成碑石,以令张大英雄的丰功伟绩传诸千百年之后,与日月同光,和天地不朽。 “前些日子,窦某人曾让阴阳先生在我名下的几处庄上堪踏了一番,认为清河的这处庄院的东花园,极得风水之佳,将《张大英雄全歼郭逆记》的碑文竖在彼处,可祷上天速速降下张大英雄这样的人物给我国家,救拔我黎民于水火,期镇我河山于永固。”
窦员外说到这里,人丛中又响起了一派欢呼之声。这时候,各式各样的美酒佳肴陆陆续续地摆了上来,只一忽儿的功夫,便将翠花楼前面的几十张桌面摆了个琳琅满目。 窦员外和“张大英雄”所在的卷棚下面,则是摆着大桌一张,山珍海味,高顶簇盘,显得甚是齐整,“张大英雄”围着桌面看了半天,倒背着双手连连点头,显然对美食的丰盛极表满意。 “张大英雄”可能是肚饿得狠了,也不待大伙儿落座开席,下手从盘中撕下了半尾鲈鱼来,汁水淋漓地就当众开吃,吸吸溜溜地吃得极是香甜。 李师师道:“这个假名托姓的家伙真可恶,这等没出息的吃相,大伙儿可都算到你张梦阳的头上啦,你心里不觉得好冤枉么?”
张梦阳笑了笑道:“没事儿,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用不着相公我动手,待会儿自然会有人出来收拾他的,咱们只管耐心地往下看,好戏说不定很快就要开场了。”
窦员外见“张大英雄”几下就将半尾鱼吃了个干净,只好着众人笑了笑说:“张大英雄已给咱们诸位带了个好头儿,上阵杀敌,那是要干脆利落,来不得半点儿含糊,吃起东西来,也不能如寻常人那般细嚼慢咽,得如张大英雄这般风卷残云,方能显露出英雄本色来。来,咱们大家也都像张大英雄这般,全都风卷残云般地吃起来吧。”
哪知道大伙儿刚刚落座,酒水也斟了上来准备开吃,“张大英雄”却又啃着个鸡腿突然说道:“对了,天纲兄,你用以给我勒碑刻铭的石料,是什么材质的?能先带我去看看么?这可是足以让本官名垂青史的大事,我想要先去看看,回来再接着吃怎样?”
窦员外听到大英雄有此要求,觉得也在情理之中,理应满足,于是说道: “碑刻所用石料,乃是二十年前的一位族兄,在奉符为县令之时,采自于泰山桃花峪峡谷之中,为云龙阶石质地,原准备着等有包拯那样的清官再世之时,为其勒石纪功的。 “谁知道二十多年过去了,包拯那样的好官清官竟是一个未见,窦某人始知包青天那样诚心为民的循吏,实在是百年难遇,这也算那块碑石与张大英雄有缘。 “窦某人昨晚上已派人前往冀州,礼请上好的石匠来此,将《张大英雄全歼郭逆记》全文铭刻在碑石之上。估摸着只需三天便可完工,到时候张大英雄的英名,便可以和岁月同其不朽了,哈哈哈。”
在窦员外的引领之下,众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地来到了东花园之内。碑石躺在花圃外围的小径之上,正面朝上,已打磨得甚是光滑。在花圃和药圃之间,有工匠人等正在用砖石泥瓦起着一坐直径约三米多宽的碑亭。 窦员外先带着“张大英雄”看了碑石,把碑石的质地又给他详细地讲说了一遍。 “张大英雄”听了连连点头,只是说:“很好,很好。”
可也提不出任何的意见来,可见他虽然执意要来观看碑石石材,但却于石材的选用与鉴别,并不精通。 “张大英雄”围着碑石转了几转,口中发出“啧啧”的赞叹之声,似自言自语地道:“这么一大块石头,怕不有好几十吨重吧,是怎么他娘的运到这儿来的?真他娘的奇了。”
窦员外连忙搭腔道:“这块碑石从泰山桃花峪搬来鄙处,说起来也着实费了一番辛苦。是我那位族兄受了转运江南花石纲的启发,先是人拖马运,而后又在汶水装载上船。 “一路上沿着水路辗转,直走了半个月,方才在新河口上岸,而后又是一番的人拖马运,费了不少的力气才将此宝石运抵此处。”
“张大英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不简单,不简单。”
说完了这句,他便又走到了那座正在施工着的碑亭之处,倒背着双手,围着那些散乱的砖石泥瓦看了半天,觉得没什么意思,便悻悻地对窦员外道: “嗯,嗯,很好,都很好。窦员外为了本官之事能够如此上心,本官打从心眼儿里对你是感激得很呢!石头我已经看过啦,果然是正儿八经的泰山石,很好,很好。这座亭子也起得不错,很好,很大,跟我这大将军的身份很是般配……这个……咱们回去开始大吃二喝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