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该如此!
早就该如此了!”如神灵如恶诡般的声音又在旦增耳畔炸响! 他看向自己的女儿‘伦珠’将手伸进那高大青年人的手掌里,被对方拉着——那团团围拢向苏午的几个打手,随着苏午脚掌轻轻一踏——一道道雷霆自虚空中生出,直接将那几个打手尽数劈炸成了焦炭! 苏午拉着安安静静、神色平淡的伦珠,迈步朝前—— 一步就临近了亡命奔逃的贡布头人身后,他肩后生出一双鬼手,捧着贡布头人的脑袋,将贡布头人的头颅拧转了三百六十度,归回原位! 滚滚鲜血从贡布头人脖颈里喷出,溅在那双鬼手上,被鬼手渐渐吞噬! 点滴鲜血,滴落在阴影世界深处、那被苏午以熟米与王传贞泥皮塑造出的人形身上。 人形毫无变化。 众僧侣、打手脚下的阴影,于此时尽皆沸腾开来,将他们统统包裹住——下一刻,阴影散开,满地俱是残毁的尸首! 变故在瞬息之间发生,又在瞬息之间就结束了。 旦增看着满地鲜血,以及纷纷逃散的查旺村村民们,茫然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所措。 冷风吹刮而过,卷起阵阵浓郁的血腥味。 “哇——”旦增猛地俯下身呕吐了起来。 旦增吐了一阵,将胃袋里的食物都吐了个干净。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些残毁的尸体,腹中顿时又升起强烈的呕吐欲。 好在苏午这时走过来,将他拽到了远处的山坡上。 拉姆也在随后被苏午带走。 旦增一家与苏午坐在小山坡的树荫下,旦增脸色发白,双目无神,脑海里还不停回转着先前那些残毁尸体的恐怖景象。他的妻子拉姆却比他更早平复了惊惧的心绪,拉姆抬眼看向对方靠坐在苏午身侧的伦珠,又看了看苏午。 她叹口气,忧心忡忡地道:“现在要怎么办? 我们杀了贡布头人、黑黑寺的佛爷,其他的头人、贡布头人的领主、黑黑寺的更多佛爷,很快都会来追杀我们的!”
拉姆想及许许多多的头人、领主、僧侣一窝蜂地杀向自己一家人,脸色不禁有些发白。 尽管她亲眼见过了苏午那如恶诡般的手段——像是撕碎一张纸一样,就将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头人打手、神秘尊贵的僧侣们都撕碎了,但贵族们、佛爷们却比恶诡更恐怖,此般印象在拉姆脑海里根深蒂固。 她不觉得只苏午一个,再加上自己的丈夫,就能胜过那些人。 “何必要等他们来追杀我们?”
苏午看着拉姆微笑道,“我们先摸去黑黑寺,把那些想要追杀我们的僧侣尽都杀了,不就可以了?”
拉姆听得苏午所言,眼神吃惊地看着对方,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苏午转而看向面色发白的旦增,问道:“你觉得如何?”
旦增喘息着,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却不敢看苏午的眼睛,只是道:“我们杀了僧侣,其他头人们来杀我们,又该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也杀了。”
苏午轻描淡写地道。
“可我们,只有两个、三个有力气的人!”“找更多人一起做事即可。 一般而言,多灭几座法寺,多杀几个头人,他们便不会再来多事了。”
苏午如是道。
“那、那……”旦增磕磕巴巴地说道,“那好吧……” …… 三匹乌黑锃亮的壮马行在荒山山道间。 三个尽皆穿着一身黑色僧衣的僧侣身形在壮马上微微摇晃。 驱马行在最前头的那僧侣身形最为高大,他一手牵着马缰绳,身形随座下壮马往前奔腾,而随之轻轻摇晃,在他身前的臂弯里,还有个同样穿着黑衣的童子安坐马背。 暗蓝天穹由暗转白。 太阳刚刚露头之时,这一支全由僧侣组成的小队伍来到了黑黑寺所在的山脚下。 一座墙体被涂刷成漆黑色的寺院伏卧于两山山腰处,绵密灌木、杂草交织成的一层薄薄的草甸簇拥着那座漆黑的寺院,寺院周遭,经幡随风飘舞。 寺院后。 极远处的雪山诸峰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天空中,云层如整齐码放的一匹匹白布一样,从天之此端一直蔓延至天之彼端,接连着很远处地平线上的雪山山脉,于是,在几个黑衣僧侣眼中,天与地的分界便显得不那么明晰了。 僧侣们在山脚下的玛尼堆旁下了马。 他们从马上翻下来时,僧袍卷荡,便露出了其下几柄缠着黑布的刀兵。 最前头的高大僧侣拉着身侧一身黑衣的女童,另一只手拍了拍壮马的马屁股,那马儿受惊地嘶鸣了几声,便扬起四蹄,往山野间奔行而去。 其身后的另外两个黑衣僧侣见状,都犹豫了片刻。 眼看高大僧侣拉着女童往黑黑寺的山门前走去,他们也下定了决心,各自赶跑了坐骑,匆匆跟在了高大僧侣身后。 头戴锥帽遮住面孔的四人行至山门前。 那山门前看守着的几个灰衣少年僧伸手将四人拦住。 ——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这几个着黑黑寺僧袍的‘怪僧’,三人先前赶跑各自坐骑的行为,在看门的灰衣少年僧眼中,自然是十分可疑,当下随着四人走近,少年僧们看到最前头那高大‘僧人’一手牵着个穿僧袍的女童,更加不可能为四人放行! ——准允女子为僧的寺院,现下还未出现在密藏域! 一个女童,怎么能着黑黑寺的僧袍? 这四人分明有很大问题! “看一看,你们的僧牌!”一个少年僧吞了口口水,看着被锥帽遮盖住脸容的四人,有些紧张地要求道。
他话音未落,在那高大僧侣身后的两个黑衣僧,已经各自将手按在腰侧——握住了腰侧刀柄! 几个少年僧注意到两个黑衣僧的动作,顿时都紧张起来! 这时候,最前头的高大僧侣却转回头来,与身后的两人说道:“你们需要明白,有些人该死,杀了也就杀了,有些人却并不该死,他们或许犯过错误,但那般错误,罪不至死。 要给他们改过的机会。 否则我们迟早会与这寺庙里的佛爷们一样,到那时就轮到别人来杀我们了。 譬如这几个少年僧,他们并不曾害过人命,在僧庙中的地位,其实与我们一般无二,他们并不该死。”“不杀他们,他们就要通风报信去了!”
旦增锥帽下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几个少年僧,甚为紧张地向苏午说道。
“可以让他们去通风报信。”苏午点了点头。 他转回头去,看着几个拔腿想跑的少年僧,几个少年僧瞬时脚下生根,此下竟都无法移动! 几个少年僧眼神骇然,看着身前的高大僧侣,都吓得说不出话来! 那被锥帽遮住面孔的高大僧侣,此下声音温和地与几人说道:“你们进得寺庙里以后,便知会寺庙上下,凡手下不曾沾染过血腥,未有谋害过他人性命者,不必慌张,我们今日不会伤及任一个无辜之人。 其余诸僧,可在山门前排好队,等我们来取走他们性命。”
高大僧侣顿了顿,一挥手道:“且去罢! 我们在此地等你们一刻时间。”
他话音落地,几个少年僧顿时发现自己好似在地上生了根的双脚又能移动了! 少年僧们不可思议地看了高大僧侣一眼,慌不迭奔进了山门中! 两扇木门在苏午眼前合拢。 苏午随手一招,一道赤红符箓从他指尖飞转而出,霎时穿入云空里! 苍穹湛蓝。 四下里毫无变化。 但‘封邪庙门咒’一起,这座山寺的诸道门户,皆已被封绝! “我们真的在这里——等他们?”
旦增走上前来,犹豫着向苏午问道。
苏午看着身前两扇漆黑的木门,点了点头:“等一刻时间就是。”“他们准备好了—— 我们怎么赢?”
拉姆急声问道。
“他们尽都准备好了,我们才好毕其全功于一役——就是把他们聚集起来的所有人手,尽都灭绝,这样更省力些。”苏午向拉姆回道,“我带你们做一次这般事,你们看着就好。
下一次,你们自己做这般事时,便需掂量好自己的实力。”拉姆、旦增都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伦珠一直安安静静,被苏午拉着手,从始至终都好似置身事外一般。 一刻时间渐渐过去。 山门后响起种种纷乱声音。 那诸般纷乱声音在苏午与黑黑寺约定的‘一刻时间’到达之时,尽都消寂了下去。 “我们这便进去。”
苏午同拉姆、旦增二人说了一句,便拉着伦珠去推那两扇黑漆大门。 拉姆看着自己的女儿伦珠,张了张口,想将女儿伦珠护在自己身后——但她历事至今,想及这个女儿在种种连自己都觉得恐怖的景象中,一脸平淡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伦珠或许真是天赐的——她并非与自己一般的凡俗人。 于是,拉姆没有说话。 苏午轻轻一推, 两扇门应声而倒。 在木门激起的尘烟中,他迈步走入门中,摘下了头上的锥帽,笑眯眯地看着手持弓弩的一众僧侣,出声说道:“看来诸位尽已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