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本就热闹,如今各国使团入京便显得愈加喧腾。
在这冬末还飘着雪微雪的日子里,鼎沸的人气消融了积雪,给人以一种入春的暖意。 大离的民众们自发的热烈欢迎与振臂欢呼使得诸国来使都有种太虚幻的奇妙感觉。 史书上从不曾提及大离有如此好战,倘若他们本就如此,那有了洞虚压阵,恐怕早已肆意开疆扩土去了。 而自各国使团入关以来一路北上,哪怕是边疆的小城世家也常有闻鸡起武的青年,但凡有人发问那些年轻气盛的修士皆是得到如出一辙的回应: “潜心修炼为的是将来,即便现在与天观为战时我辈还不足为道,但我等年轻一辈也始终应当尽一份力!此后大离之敌寇,之战火,必然由我辈来肩负!”这般上至朝野权臣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妇孺孩童皆是万众一心的情绪惹得各大王朝相当震惊,时常感叹若自家年轻辈有如此心性便好了。 大离与天观还算不上是深仇大恨便能有如此凝聚力,直叫人觉得有种刻意演出来的不真切感。 但平民百姓间那些自发的行径是无法操纵的,夹道欢迎的民众脸上的欣喜和振奋是做不了假的。 京州皇城的御道上本可供数辆马车并驾齐驱,如今却被闹腾的欢呼的民众围的各国来使车马最多只能两辆并排行驶,这还已经在大离御城禁军的大力管辖下了。 一辆插着滚金边红底黑字“大乾”的奢贵马车里有位少女探出头来,容貌很是靓丽,螓首上顶着令人眼花缭乱的饰物。 她正眨巴着杏眼张望前列已将入皇城关口的车队,御道上的人龙一眼望不到头。 “熙儿,不得无礼。”
沉稳的呵斥声从车马内淡淡传响,公孙熙才放下帘子,回头道: “爹爹,大离我们何不遁光入京?这般行车,颇拥挤还慢得很,不过话说回来大离竟然如此热闹,比之我大乾之燕安…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行车内空间不小,足够容纳相当数量的人,只不过公孙熙身侧除却侍女以外,便只有一位身着深色华贵长袍的庄严男人。 这是大乾的三王爷,乃是大乾景德帝之胞兄,本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却因沉迷武学无心朝野而自愿放弃皇位,而后成就一代武学大家,号称大乾境内绝无敌手。 公孙禄缓缓摇头道:“大离历,二十八年秋,那位女帝陛下即位,以铁血手段肃清朝野,第一条律令便是皇城禁飞,我等来大离京州,是为了结盟,上来就藐视律法,成何体统?”
他又下意识抚了抚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颇赏识道: “更要感叹的是,女帝陛下即位之前整个大离可以说是大厦将倾,民心溃散,几欲分崩离析,而如今则是如此欣欣向荣,女帝陛下甚至还只不过是双十年华,真叫人唏嘘…” 行车速度放缓,车帘子再度被揭起,不过这次是从外的,外边走马衣着一样华贵的相貌堂堂的青年提着赤色帘子,道: “父王,将要入关了。”
公孙禄淡淡“嗯”了声,却见那帘子不曾放下,便问:“棋儿,你有什么想问的?”
公孙棋提着帘子抱拳道:“孩儿正巧婚配无选,还望父王能在女帝陛下面前小小美言…” “你想娶女帝?!”
公孙禄的气息陡然一凛,车厢内的气温一瞬上涨,他的传音都高了八度:
“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本王带你出来,是想历练你,大离乃是卧虎藏龙之地,锁心宗主,执柳少主,皆是年纪轻轻的渡劫,还有那位声名显赫的国师…你身无长物,倒是想的挺美!”
“以女帝陛下的手段,你敢乱说话,便是被当着吴、夏两国来使割舌挖眼本王也绝不会开口!”
公孙棋的脸色如那车帘一般赤红,他放下帘子,行礼撤开道:“父王教训的是,儿臣告退。”
“爹爹不要动怒,马上入皇城了…”公孙熙乖巧的奉上茶水,三王爷的脸色才是缓和了几分,车马轻微颠簸一下,大约是已经入城关了吧。 王爷转而问道:“熙儿你近日可有梦到何事?凶吉能分?”
公孙熙摇了摇头,道:“女儿近日并未梦到什么迹象,但睡得安逸,兴许是睡醒忘记了。”
“梦师终究还是比不上算卦的…”王爷轻轻叹了口气,面无喜怒,看样子是气已消了。 公孙熙笑道:“虽然没算卦的方便精准,但起码不会损耗寿元,熙儿以后还要给爹爹养老嘞!”
王爷闻言大笑,心情一瞬好了很多,命侍女拉起车帘,想看一看京州最繁华的中心。 起车帘,喧闹的人声裹着或酒香或人间烟火气闯进车厢里。 没了两边拥簇的人群,也便露出大离京城的原貌。 少女在车栏张望,繁华,精巧,玄妙,神奇。 繁华的大街小巷穿行着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各式酒楼店肆琳琅满目;精巧的机扩供商贩使用甚至孩童把玩;玄妙的法阵连通各个关口;神奇的各种娱乐设施看的人膛口结舌… “爹爹,那是何物?分明是传音玉的样子,为何能传着说书,琴曲?那又是何物?为何能将影像投至宣纸上?这滚油中呲呲作响又是何物?为何有如此香味?”
公孙熙如同荒野苦修初进城般不听发问,感觉大离颇新奇。 王爷看着叽叽喳喳的女儿,连同车厢内自发的呆若木鸡的侍女,笑道: “熙儿常深闺读书,不知近日之事很正常,这一是电台,二是投影,三是一种烹饪方式…总归,这些新奇事物皆是大离那位林大国师的妙想,此等构造,也已经在近日引进了大乾,普及天下想也不用多时。”
“原来是他!”
公孙熙一怔,旋即面带笑意。
王爷眼眸微眯,问道:“女儿可知道这位国师大人?”公孙熙点了点头,道: “林先生之书籍远传,些许书卷可雅俗共赏,些许书卷则道理至深,但无一不思路清奇,实在难得。”
“如今女儿听闻这些奇妙制物源自于他,便更有几分敬佩。”
王爷轻声笑了笑,吩咐侍女道:“那便命行车再快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