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飞廉星的繁殖器,随着其星球级别的光年机无声的推动,堕入无尽的宇宙之后,便成了无尽尘埃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处于繁殖器里面的图尔斯,此刻已然在极有限的空间里,被置于了时间之外,他有意识的让自己失去意识,希望借此缓释心中无从释放的绝望。就在那颗图尔斯背离而去,渐行渐远的飞廉星上。狗壮即便用尽了力气,也没能从床上起身。他知道今天是图尔斯远行的日子,但是身体上昨日还只是瘙痒的红色小点,今天便长出了白色的晶体颗粒。遍布周身的颗粒,就像是找到了一片生长的沃土,贪婪的吸收着狗壮本就不算健壮的身体,同时也消磨着他的意志。狗壮努力的睁开自己的眼睛,看向了窝棚中唯一的那扇窗“图尔斯很喜欢河滩上的风景,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飞向宇宙的那些被选中的繁殖器划破云层的痕迹广袤到让人无法忽视,一条条仿似吐着雾气的细蛇,向着不同方向匍匐而去。这番景象映入狗壮眼里,竟有了一种烟花般的绚烂,似乎预示着飞廉星有了某种可以期盼的未来。可是下一秒,狗壮身上那些白色的晶体颗粒所带来的疼痛再次袭来,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剧烈,使他不再有残余的精力支撑睁开眼睛,窝棚那方窗里面朝阳下的河滩和天空中的烟花霎时间被一片黑暗淹没。繁殖器里面熟悉的环境让图尔斯不知在什么时候安睡了过去。内心中的绝望和不安也在睡梦中得到了疏解。如果此刻图尔斯有另外一个灵魂出窍,在宇宙的尺度上看向在这枚孤零零的飞行器里面睡着了的自己。它一定会为自己感到庆幸。诺大而无垠的空间里,不可计数的各类宇宙尘埃毫无规律的在除了黑暗还是黑暗的空间里面横行,有相似轨迹的尘埃粘结在一起,组成了一条又一条暗流。在毫无目的,不知终点的无尽航行里,被摧毁便成了必然。而能在睡梦中被摧毁,是何其有幸的一件事啊。睡梦中的图尔斯先是灼热起来,陡升的温度一度要将他从睡梦中苏醒。但是他毅然决然的紧闭双眼,将自己留在了虚无的睡梦里。剧烈的灼烧继续侵扰这他的美梦,图尔斯看见了眼前出现了一个穿着一身燃烧着火焰的铠甲的骷髅,挥舞着手里的火剑,向着自己砍来。而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火刃呼啸着劈向自己的头颅。就在图尔斯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之时,一条水龙不知道从繁殖器的哪个角落飞了出来,一口将着着火的骷髅吞进了嘴里,然后在繁殖器狭小的空间里飞转起来。水龙的鳞片像是被图尔斯繁殖器内壁摩擦着,飞舞之中迸脱出许多的淡蓝色鳞片,滴落在繁殖器里面。一会的功夫,繁殖器里面便充满了一种淡蓝色的液体。窒息的感觉让图尔斯不得不睁开眼睛,挣脱了座椅上的绑带之后,图尔斯漂浮到了繁殖器上方留下的一小片空气。从头发上流下来的液体,流进嘴里,是一种咸涩的味道,当然现在的图尔斯只是觉得奇怪,还不知道如何更准确形容这种液体的味道。本能驱使他此刻要逃离这里,因为他察觉到了繁殖器里面的空气正在被不断压缩,即将被这种咸涩的液体灌满。图尔斯潜入液体里,注意到繁殖器的舱门已经被毁坏打开,便赶紧向着舱门游去。笨拙的图尔斯如愿游出了那狭小的空间,才发现迎来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深蓝。图尔斯敏锐的察觉到了头顶上泛出的微微光亮,拼命的向上挥舞着自己的双臂,试图接近它。脚却被散落在岩石上的鲸鱼肋排骸骨夹得严实。此刻的图尔斯,仅有的意识也被深海挤压殆尽,变成了随着洋流飘动的海草。图尔斯在俯瞰着脚下不远处的繁殖器,在头顶微光的映衬下也有了淡淡的金光,光亮照进他的眼睛里,让他竟然有了一丝安稳的感觉。在离开飞廉星的时候,面对大概率的死亡,他是那样的坦然,决绝。可是就在即将死亡的此刻,可以让自己安息的不是他固执想象出来的绿洲,而是眼前这个泛着淡淡金属光泽,曾经带给自己生命的金属圆蛋。紧裹着自己脚踝的鲸鱼遗骸里面,有晶莹的气泡钻出,路过图尔斯安静的鼻腔,化作了海面上一星微不足道的响声。相比于马肋骨河谷中的味道,图尔斯在一阵摇晃的风中还闻到了一丝甜腻的气息,他的呼吸通畅了,身上的衣物也被换了下来,木质船舱在轻轻摇晃,使他犹如置于襁褓之中。他缓缓坐起身来,向着舱门方向挂在门框左侧的风铃望去,微风拂过遮挡着舱门的深蓝色帆布轻微翻动,这个星球上最美的歌谣,伴着风铃清冽的响起。“小路哟~海风哦,伴着妹妹打鱼哦,风打船头,雨翠草呀,小哥摔了大跟头哦…”陌生的文字伴着悠扬的旋律,编码般的刻在了图尔斯的脑海里。自多年之后才得破译,这简单的曲调声,也伴随了图尔斯所有的地球岁月。走出船舱的图尔斯遇到了一个绝美的黄昏,和一个他永世不忘的白衣女子。女子跟他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语言,然后对着他露出了一个从来不曾看见过的微笑。白衣女子拉住他的手臂,指了指海湾的对面,对着一脸茫然的图尔斯大声说到。“那里是我的家,罗宾谷…”经年之后,图尔斯坐在罗宾谷木屋前的摇椅上,望着远方泛红的海岸线将自己酒袋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些失望的说。“要是我记得她说的每一个字,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