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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他求来了一场大雪(1 / 1)

一听这话,许婉有些不满,她玩着自己修长漂亮的手指,卷翘睫毛微微一颤:“难道不该让小幸先和我这个妈妈先叙叙旧?”

  “妈,别着急,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带弟弟去房间,你要是累了,也回去休息吧。”

方宵的确很有一副当家作主的派头,起码从权力方面来看是这样的。

  他黑沉沉的眼睛看了许婉一眼,许婉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用贪婪的目光将虞幸描摹了一遍。

  对上虞幸反感的视线,许婉视若无睹:“那妈妈先回房了,你和哥哥说完话就来找妈妈哦~这么久不见,妈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也有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叫日子还长?我说的话你们当听不懂?我只是顺路来看看,这个决定果然是错误的。”

虞幸冷笑一声,“你们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方宵好整以暇:“像什么?”

  “土匪。”

虞幸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么多年,还是一副土匪做派。”

  “现在我一秒都不想待了,放手,我要离开。”

  方宵笑着抬起他的手:“弟弟,你的力气还和小时候一样小呢,如果我真像你说的土匪一样,就更不可能放手了啊。乖,陪我说会儿话,别这么冲动就做决定。”

  美杜莎和阎理的存在被这一家人无视了个彻底,阎理正听着美杜莎凑过来在他耳边小声吐槽:“虞幸演的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我听说他之前就总装病弱?果然很有经验嘛。”

  他在犹豫要不要回话,就看到虞幸偏头冲他使了个眼色。

  阎理立刻起身,走过去拦在虞幸和方宵之间。

  和刻意收敛气势的虞幸不同,阎理站在这里就很有压迫感,他冷淡地说:“放开他,你没看到他手腕都红了吗。”

  美杜莎坐在那,双手捧着下巴,拱火似的:“陪小幸来之前就听他说过,他家里人对他很不好,今天一见果然如此。我说,你们竟然讨厌小幸,就快点放他走嘛~拽着人算怎么回事?”

  “差点忘了,还有两位客人。”

方宵幽幽一笑,“怠慢了两位贵客,真是我的失职。我们家现在人不多,委屈两位跟园丁爷爷去客房休息休息了。”

  “怎么连道理都不讲的。”

美杜莎垮起脸,“小幸~要不要让阎理把你哥揍一顿!”

  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罢了,难道还能强行留下他们三个?揍一顿就可以直接走人了——她所传达出来的意思大致是这样,这让方宵眼底的深黑更加阴森。

  虞幸看起来也被惹急了,直接同意:“好……”

  阎理看着就要动手。

  方宵忽然把虞幸胳膊一扯,挡在身前,像劫持人质一样用手半掐住他的脖子:“嘘……弟弟,你现在还处于激动之中,有些事等冷静下来之后再做,才不会后悔。”

  这声音就紧贴着虞幸的耳朵响起,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让在场三个推演者都感受到了一丝恍惚。

  诱导。

  美杜莎对此太熟了,第一个反应过来,这句话里含有很强的诱导能力,而且是冲击力很强的那种,虽然影响不了长期的认知,但想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某种想法太容易了。

  当然了,这种程度对付不了他们三个,她很清楚,哪怕这种诱导是针对虞幸的,声音离虞幸也更近,依然不会对虞幸的思考能力产生什么影响。

  只要虞幸作出正确的反应,他们就可以顺水推舟留在方府,兵分两路去探查了。

  目前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方宵可能拥有的能力和反应,都在他们拟定的计划之中。

  她只是在此刻认出了这个方宵涉及到的能力也是与她同源的,由此想到了一个问题——正因为她更加了解这种能力来源,所以特别能确定,在她的能力范围中,不包括任何和时间有关的元素。

  那个人身蛇尾的东西肯定和南水镇异变有关,可是除此之外,南水镇所有的时间异常,也一定是因为有另一个存在在维持,再加上那个医生给人带来的不可名状的感觉……

  光是这么一个镇子,就至少同时存在三种极高位格的力量!

  美杜莎在心中暗自思索时,阎理刻意让自己似乎是要斗殴的行为停了下来,有些痛苦地捂住额头。

  虞幸的反应更明显,他本来正在挣扎,想要脱离方宵的禁锢,在方宵这句话说完之后,他忽然一颤,双手死死攥紧方宵的袖子。

  “弟弟放心,我这次保证不欺负你,会对你很好,你的朋友们也是真的累了,看看他们吧,他们好像很困。”

方宵依旧用他暗含精神扭曲的声音说着话,漆黑的眼珠在某个角度看去仿佛布满了漆黑蛇鳞。

  虞幸仿佛被他动摇了,茫然地看向自己带来的两个朋友,双手逐渐无力。

  阎理和美杜莎也是一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脑子的样子,他们好像正在竭力地想思考些什么,却无法做到,茫然懵在原地。

  “回各自该去的房间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方宵已经察觉不到虞幸的挣扎,缓缓松开了手。

  虞幸不自觉重复:“回房间……”

  方宵嘴角的笑意增大,又一次使唤上了一旁站着的老园丁:“园丁爷爷,带客人去客房。”

  看着老园丁沉默不语地一手一个,将两人牵往了客房的方向,方宵也亲自带着虞幸离开。

  正如他所说,他要带弟弟回他们小时候住过的那个房间,自从弟弟离开之后,房间中的两张床就只剩下了一张,也是他从小住到大的。

  结婚后,他和明珠也不是特意收拾了一间新房共住,而是把结婚布置的喜房作为了明珠自己的房间,他仍然有自己一个人的空间。

  被他带走的时候,虞幸极为安静,仿佛已经在冲击之下失去了思考能力,像极了一个人偶。

  其实在表演出空茫模样的同时,虞幸一边记着路线,一边在心里思考一件事。

  他发现方宵用的这种能力,和张羽跟他形容的医生使用的能力十分相似,都是用某种言语达到自己的目的。

  千结和【祂】这算是有了能力的重合吗?

  不,仔细想想还是不一样。

  【祂】是不可名状,最擅长打破一个人的固有认知,让各种神秘的、不该被窥见的知识或影像充斥某人脑海,使对方无法承受,直至疯狂或者死亡,知道的越多越容易变成怪物,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因为【祂】体系中的知识是真的足以让人类的身体机能产生改变,意识影响现实。

  当时的医生也是通过某种灌输的方式,让张羽在浑噩中做出医生想要他做的事。

  千结则不同,祂的能力正是要利用人们脑海中的固有认知,通过扭曲、暗示、篡改等方式,使人在自以为清醒的情况下被悄无声息地改造。

  非要用最简单的方式来分辨的话,就是前者制造疯子,后者制造失忆,这种位格的能力自然不能以强弱来划分,每一种都很可怕。

  眼看着就要到方宵的房间,虞幸又开始想自己的舌头是属于什么领域。

  既能契合他鬼沉树的诅咒之力产生异维度的枝条,又有着一些言出法随的效果,似乎有点串烧,正是因为能力延伸向了几个不同的方面,才最难找到本质。

  暂时想不到。

  虞幸的思考暂时告一段落,因为他被方宵带进了房间,对方转而关上了门,而他也该从“恍惚”中醒来了。

  骤然回神的方家小儿子自然是愤怒和惊恐各有一半,虞幸阴沉着脸骂了两句,在看到方宵的不为所动后,又有些害怕。

  “我刚才为什么会……”

  他要试探一下,住在这处院子中的方家人,究竟对镇上发生的一切有着多少了解。

  方宵示意他坐下:“有些东西你现在还没有接触过,不过等你重新融入家里,自然什么都会知道了。”

  “……”虞幸还是拒绝,“我不会留在这里。”

  “哈哈,我还以为我弟弟会在经历过刚才那一幕之后,害怕得不敢再反驳我了呢。”

  房中的桌上有一壶茶水,茶壶和茶杯是一整套,看做工似乎是流传下来的古董。

  方宵给虞幸倒茶的时候,一举一动都有那么点涵养深厚的大世家子弟的气息,可惜倒完茶他先喝了一口,那一口闷的样子又给这个骨子里的狠戾人士打回原形。

  “看来是弟弟在外面闯荡的这段时间,也积累了不少遇见奇闻异事的经验。就像你写信告诉我的那样,你在那些荒凉的小村子和坟地里就长了不少见识。”

  方宵看着虞幸:“喝。”

  虞幸知道这里的茶水和食物都和镇上的一样,应该会增加认知扭曲程度,不过他的舌头就是个中转站,即使方府的吃食比镇上的威力大得多,他也不是扛不住。

  在方宵的注视下,他缓缓喝了两口。

  方宵的话算是印证了他之前的猜想,果然,他会在疗养院里收到方宵的来信,是因为两人本就有书信往来。

  他甚至还在信里主动跟方宵提到了之前经历的事,所谓荒村和坟地,不就是棺村和墓宫吗?

  可是他哪里犯得着跟这样一个哥哥通信呢,明知家里是什么样的情况,还上赶着把自己的信息往哥哥手里送,究竟是因为什么?

  不管怎么想,写信的时候,“方幸”应该都是信任着方宵的才对。

  想到这一点,虞幸收敛了神色,捧着茶杯语气低沉,仿佛有着满心的失落:“……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把我骗回来。”

  “骗?我让你回家来看看,交代了家里成员的状况,还邀请你一起过瑞雪祭,哪一句是骗?”

方宵放下茶杯,一手撑着下巴,在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他得以好好地看着虞幸。

  他的目光仔仔细细地记录着虞幸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语气里竟然带上了刚刚在外面不曾有过的温柔:“弟弟,看看周围,这个房间很熟悉吧?你走了之后,房间的陈设我一点儿都没动,中途他们把你的床撤走了,等我当家作主,又把床搬了回来。”

  “所以,它跟你记忆中应该是一模一样的,看着这些,你就没想过从前吗?”

  虞幸配合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方宵说一模一样应该就是一模一样,反正他脑子里也没有这个角色小时候的记忆,但仔细一看,明显能感觉到房间布置的精细,在这处好像正缓缓败落下去的宅邸中,这个房间应该是唯一一间维持着往日奢华的房间了。

  在屏风一侧摆着两张并排的单人床,距离相隔不远,成年人是可以睡上去的,但如果是小孩应该会睡得更舒服。

  这就是两个小孩以前睡的地方了啊,离窗户有些近,难怪会被李保姆偷窥。

  但是方宵居然会主动保持房间布局,甚至一维持就是这么多年,可想而知,他对弟弟的感情绝不是传闻中那样肤浅。

  抢东西是真,害得弟弟被父母打骂是真,但……在弟弟被母亲打伤卧床半月的时候,方宵流露出来的温柔或许才是一切行为的真正解释。

  “我记得。”

虞幸心中有了想法,目露哀伤地回视方宵,“那你还记得你跟我说的话吗?”

  方宵一顿,笑意仍旧:“哪一句呢?”

  虞幸按照不忘居中对小少爷经历的描述,缓缓道:“你说,得到的越多,要偿还的就越多。”

  得到的越多,要偿还的就越多。

  被打惨了的小少爷当时听到哥哥说,真羡慕,你已经还完了。

  挨打一定是所谓偿还的一种方式,而之所以他能还完,都是因为他根本没有真正得到过多少东西。

  那些东西,都到了方宵手上。

  如果方府里蕴含着某种规则,那么少年时的小少爷就是在方宵的庇护下才没有深陷其中。

  相反的是,抢来了更多东西的方宵,或许永远也还不完了。

  虞幸感觉这种事跟现在有些相似。

  他在方府吃的喝的东西越多,认知扭曲就会越明显,或许还有别的,比如他和方家人有更多交流,接受了方家人的热情和善意,一旦心中有片刻松懈,一定也会增加他的认知扭曲程度。

  如果这是从他们小时候就已经存在的规则呢?

  方宵岂不是替弟弟挡了太多的认知扭曲的坑,而且就他这种主动的行为,他应该是知道这个规则的。

  不,应该是两个孩子都知道。

  吃喝住都在一处,方宵能很直观地看到弟弟的不受宠和痛苦,也能看见弟弟想逃离家中的那颗心,于是他牺牲了自己,用一种另类的保护方式换取弟弟一身清白地逃离了魔窟,而他自己则永远陷落于此,一辈子没有踏出南水镇半步。

  或许正是对这件事心知肚明,逃出家的小少爷才会和方宵维持着信件交流,对方宵保留了很大一部分信任。

  只是这种信任绝不该交给现在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不仅要他喝茶,还试图让他永远留在方家的人。

  “小时候我没有得到什么,所以很轻松的就能还掉。”

虞幸又喝了一口茶,“我能走多亏了你,可现在你却要我回来。”

  方宵笑意淡了些。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哥哥。”

虞幸难过到眼中的光仿佛都熄灭了,“是你给我寄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吧。”

  他将串联起来的信息当做筹码,在此时一点一点扔出:“那封信的笔迹和你不像,你好像忘了怎么作为人去写字。在那封信里,你第一次提起妈妈想我,转告她想跟我说的话……”

  “你在写那封信之前,才把我们有联系的事告诉了别人,对吗?”

  从信任者变成帮凶,只需要不断积累的认知扭曲达到顶峰。

  方宵一直在方家,逃也逃不掉。

  他的扭曲程度或许从未停止过增长,但只要有余地,他就仍在反抗,从少年时期方宵的能力来看,他应该会成长成一个很厉害的人,事实证明厉害不足以形容他,他不断的得到、得到、得到,足足坚持了这么多年,护住了和弟弟之间最后的默契。

  然后不知道在哪一个时刻,原来的那个方宵支撑不住了。

  情感的天平一瞬间倾倒,他曾经向着弟弟,现在,则向着方家——这整个方家,也都属于他了。

  “弟弟啊,原来你知道。”

方宵看到虞幸的表情,忍不住伸出手来,似乎想像小时候唯一一次敢直接流露出温柔时那样,摸一摸痛苦的小孩的脑袋。

  他的手掌最终还是遵循本心地落在了虞幸头上,揉了揉,神色中却透出几分危险:“既然知道写信的我已经变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虞幸抬头。

  方宵看着他,黑沉沉的眼睛似乎在等待他说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

  “我想回来看看你。”

虞幸闭了闭眼,“我想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哥哥。我还有一丝希望,希望你没有失去自我。”

  “这个家本来就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只有你。”

这种情况下,他没有提到园丁爷爷,免得给老园丁带来灾祸。

  “我本来想着,回来看一眼,如果你也变的和他们一样,我就跑,就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我带着两个朋友,他们都挺能打的,我以为他们能保护我的安全。”

  虞幸苦笑一声,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可是没想到,你拥有了让我不能理解的能力。”

  “真是抱歉了,弟弟。”

方宵被这个不露破绽的说法说服,他眼中的探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尽在掌握的从容,“我曾经对方德明的信念嗤之以鼻,我假装听话,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他拥有的全部夺过来,不用再受到他的控制。”

  “但是现在或许正如你所说,我变了,我也接受了方德明的信念,但我依然要取代他,这个老东西只会得到痛苦的临终生活,而他守护的信念,也将在我手里发扬光大。”

  “当我真诚的觉得这一切都这么美好时,我真的感受到了解脱,原来只要不再反抗,我能得到更多更多。”

  他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丝狂热,虞幸表面上还困在伤心的情绪中走不出来,实际上心神一震,知道方宵口中的“信仰”就是南水镇发生的这一切的关键。

  “当然,你会为了我回来,真的让我很高兴,我对你的亲情一直都是真实的。”

方宵话锋一转,“为什么不试试呢,弟弟,我曾经坚持了那么久,现在却觉得这种无谓的抵抗让我损失了很多时间。我开始觉得过去是错的了,我们不理解这种崇高的信念,所以才对它存有偏见。”

  “你为什么不也试着接受它,试试看接受了信念以后的生活有多快乐呢。”

  “就像我刚刚给你的许诺,只要你回来,我的权利分你一半,我们一起掌控这个小小的世界,不被外界打扰,甚至能得到永生。”

方宵又摸了摸弟弟的头,他看见了弟弟眼中的挣扎,不由得有些怜惜。

  因为过去的他也是这样挣扎的,痛苦又煎熬,放弃抵抗后,才知道这让他错过了多少美好的时光。

  虞幸从他这几句话里找到了不少关键词。

  掌控小小的世界,不被外界打扰,永生。

  南水镇就是方宵控制的的小小世界。

  可有的问题他还不清楚答案,依然得套话。

  “我,我不太明白。”

虞幸眼底透着最后一丝倔强,“你真的已经懂得那个信仰究竟是什么了吗?”

  “当然。”

方宵笑着,“以前听方德明说,随着时间的流逝,方府越来越没落了,他的信念就是让方府重新繁荣,让方家千秋万代,永立不倒,这才是世家,世世代代传承的家族。”

  “那时候我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我以为他就是放不下手中曾经拥有的权力,他曾经随意杀人也没人敢出声,可现在,杀一个人就要被关起来,所以他不敢杀了,他怀念以前的特权,不愿意看着这个世界的变化。”

  “至于方家,我们家一共也剩不下几个人了,扯什么千秋万代呢?”

  “方德明这个人有多自私自负,我们都知道。所以我不认同他。”

  方宵语气平静,好像真的早就已经想清楚。

  虞幸没有接话,只是睁大眼睛听着。

  那些跟着他观看了这场专属支线任务的观众也逐渐激动。

  本来在三人组刚进入方府时,弹幕就已经开始沸腾了。

  美杜莎和阎理的观众可是在昨天亲眼目睹了空荡方府中各种诡异鬼物的存在,明知方府是公认的关键节点,却无法探寻,早就心痒痒了。

  没想到跟着虞幸走会有意外惊喜,不仅进入了“真的”方府,还看见了方府里大部分成员。

  三人组通通开演,弹幕还在嘻嘻哈哈。

  [这一家子人好像都有点大病是怎么回事]

  [那个矮个子女人的眼神是什么情况,虽然是看向幸的,但我已经觉得身上一阵恶心了]

  [这是李保姆吧]

  [话说方府里面的人比我想象中要正常一点,起码有个人样,而且是完完全全的人样……]

  [楼上是不是没看前面,站在这儿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指的是外表,尤其是这个方宵,跟幸还真有点像嘿,怪帅的,不过确实不像好东西]

  [我比较意外方德明吧,毕竟前面都在说方德明怎么怎么严厉,怎么怎么暴力,没想到搞成一副这个样子]

  [所以说方宵才是最冷血的那个吧]

  [这告诉我们平时要对孩子好点,要教孩子真善美,不然老了孩子拔你呼吸机(不是)]

  [这位20岁的妈妈我可以,她真的好漂亮啊]

  [你看她怎么对方德明的,她也能拔你氧气面罩(是的)]

  三人一副被方宵的能力制裁了的模样,有点经验的观众都知道是在演戏,顿时把注意力放在了演技评价上。

  [该说不说,果然还是有过真实经历之后演起来比较像,大佬们的演技发挥从来没让我失望过]

  [我一直认为让推演者去当演员的话,会很吃香来着,尤其擅长演凶手、变态凶手、受害者、变态受害者,尸体和尸变的尸体]

  此时观众们还没想到,他们会在方府听到这个世界的世界观。

  进了房间后,虞幸的小儿子角色和方宵之间的兄弟感情有些人看不懂,但他们能听懂方宵口中传达出来的巨大信息量。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这个南水镇就是方宵说的被他掌控着的小小世界,不过他要怎么控制一整个城镇的人?不对,忽然想起来这镇上可能没有人,只有恶鬼]

  [方家是把全镇的人都杀了吗?看着也不像啊,要是镇上的人都是由方家操纵的假人,那幸的身份早就暴露了,踏入南水镇的第一秒方家就能找到他]

  [对哦,而且昨天他们还推测出百宝街的商铺也存在不同立场呢]

  [话说这才第二天,幸进入方府也根本不费什么力气,他凭什么能这么简单就得到这么大的信息量啊]

  [我还是那句话,根本不公平!]

  [首先,不简单。美杜莎说的清清楚楚的,方府就是个有命来没命出的地方,连幸都得为了能顺利出去带上阎理他们]

  [但是起码他有得到信息的条件,其他人就算想要这些信息都没有途径!]

  [其次,就算知道世界观又能怎么样?还记得主线是什么吗?主线是存活七天,目前已经知道前三天是跟着旅游团走流程,后面四天应该就是和那个必死时间线抢时间了]

  [我弱弱的说一句,方府似乎是真实场景,他们三个每多待一秒都是赚的……]

  [我操,更不公平了,这活动不就是明晃晃的偏向虞幸吗!]

  [最后,不公平又怎么了?你搁这打电竞呢还要公平,有人死了有人活着算不算不公平?你怎么跟那个红衣鬼影一样的想法,提前体验死后生活了属于是。]

  [虞幸确实在身份上占了点便宜,比如得到了一大波真实场景的时间,但是阎理和美杜莎也得到了呀,区别就是他们两个够强,能在这个地方帮上忙,其他人不够强自然不会被带着]

  [还是那句话,如果觉得不公平,一定是因为太弱了。另外楼上一直跳来跳去的小丑也不知道是在帮谁说不公平,直播选手里有人认识你吗?]

  [别争论了,我不在乎,剧情党只想听方宵继续说]

  此刻,方宵正要说到一个转折。

  正所谓前面的铺垫都是为后面的重点准备的,方宵对方德明有怨有恨,但在搞垮方德明之后,他却成了和方德明有着同样信念的人。

  那无时无刻不再增加的认知扭曲,到底把他的思想扭曲成了什么样呢?

  “后来我理解了,站的越高,我看见的就越多。当人们都朝着自由迈进,我们家曾经拥有的辉煌都随之被淡忘,被埋没。”

  “新一代的小孩子们对方家不屑一顾,觉得我们不过是不懂跟上时代的老古董,是固步自封的落后者。从别处来的城里人,觉得我们老土、弱小,他们见过更繁华的世界,因此瞧不起小镇上平平无奇的家族,在他们眼中,我们这样的家族只是笑话。”

  “最重要的是,我发现一切早就无法更改。”

方宵笑着叹了口气。

  “弟弟,我们都生晚了。”

  “要是再早生几十年,或许一切都会有所不同,可偏偏我们生在了无力改变这一切的时候。小时候,我们只知道家中诡异,爸爸暴躁杀人无数,妈妈偏执反复无常,保姆像个肮脏的阴暗的蛆虫,园丁爷爷眼里只有他的木雕。我们得到的越多就越是无法离开方德明的掌控,我们只顾着疑惑恐惧,却怎么也找不到原因。你带着困惑走了,剩下我一个人。”

  “你知道我后来发现了什么吗?”

  虞幸目光怔怔:“什么?”

  “在你走的第三年,我发现方德明写了一本书。”

  方宵勾唇:“书的开头是一场大雪。”

  猛然间,浓烈的墨香从空气中飘来,毫无预兆。

  虞幸闻过这个味道,是当时他站在枝条视角中依稀辨认出来的一种气味。

  可此时在这个房间中,气味来的如此突然,找不到源头。

  而且……

  当这种味道不再掩饰的时候,虞幸的头脑开始发昏。

  他又有了如同踩在海面上的感觉,精神摇曳着,像微醺时一样不够清醒。

  虞幸目光一凛,诅咒之力悄然发散,抵挡着这来势汹汹的认知攻势。

  前不久前,他刚从美杜莎那里领教过相同的能力,这可是连记忆都能运作的可怕力量!

  当时,美杜莎让他不要反抗,所以他不曾主动抵挡,可现在,即使他动用了诅咒之力,大脑依然逐渐混沌。

  他当然有很多底牌可以阻止这种状态继续,但是,此时此刻的感受意味着墨香味代表的,很可能是南水镇推演副本的最本源的事物。

  也就是每一个人都想找到的真相。

  所以他不能完全制止,他需要让危险而珍贵的信息在混沌之中进入他的脑子。

  但也不能完全放任,强大的人强大在手段上,而不是什么都不做就能无敌。他有办法抵抗这种感受,却不代表着哪怕他不做抵抗也能保证神智。

  这种位格的认知扭曲足以狠狠地威胁到他,这和镇民家中的那种小小威胁有着天壤之别。

  虞幸正在找寻二者之间的一个平衡点,让自己维持些许清醒。

  方宵看到的就是他失神的样子,空气中的墨味他也能闻得到,但早已习惯了。

  他靠近虞幸,低声说:“这是个很有趣的故事,如果我现在讲给你听,你将得到一层真相。”

  “但是得到这层真相的代价需要你自己偿还,哥哥现在已经不能……也没有办法给你背负什么了,你有可能越欠越多,直到偿还不起,像我一样。”

  “弟弟,你想听吗?”

  虞幸怀疑自己现在说不想听,对方照样会跟他讲这个故事,毕竟方宵一定要他来这间房间聊天,为的就是这一刻吧。

  他还不如装成无害的妥协:“我……想。”

  得到了这个回答的方宵显然非常愉悦,不管怎样,弟弟即将和他同一阵线,本身就是一件足以让他开心许久的事。

  他不认为在得知了这一层真相后,弟弟还有资格从方家跑掉。

  男人摸了摸鼻梁上的伤疤,用一种给小孩讲故事的平缓语气悠悠道:“故事的开头是一片雪白,一场前所未有的雪灾将无辜的小镇笼罩,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小镇孤立无援。”

  虞幸只感觉方宵的声音渐行渐远,耳边仿佛响起哗啦啦翻动书页的声音,一个被书写出来的故事,缓缓在他面前展开。

  ……

  游人们路过这个叫南水镇的小镇时,都会觉得小镇发展不太行。

  平平无奇的占地面积,朴实的建筑,镇民微薄的财力,眼见为实。这让他们在听本地人说南水镇曾经盛极一时时,只会敷衍地笑一笑,当成个笑话听。

  在历史上,南水镇因为拥有一个港口,确实风光过,可曾经的风光和现在的颓废又有什么关系呢?

  游人们看不上本地人拿着过去当宝贝的样子,总是会故意问,那你们现在还有曾经繁荣过的证明吗?

  本地人就会犹豫一下,指向镇子北方,说那里有一座府邸,府中住着的家族姓方,祖上战功赫赫,拥有着无边的荣誉。

  时代变了,什么都变了,只有那座府邸一直没有变,它庄严地坐落在那里,如同历史留给他们的最后一道影子。

  可是游人们不以为然,甚至更加笑话本地人,说现在都盖上小洋楼了,留一座封建时期的府邸,有什么意义呢?

  不过是借着旧日的荣誉找借口停滞不前,用来给自己妆点虚名罢了。

  本地人想,那可是曾经的将军府啊,方家的将军守护了镇上百姓数百年,一代又一代守卫着南水镇一方平安。

  即使现在已经没有龙袍,没有将军,打完了仗也建完了国,在这个和平的年代,他们祖祖辈辈依然忘不了方府为他们做过的一切,他们视若瑰宝的这么一座宅邸,怎么到了外地人口中就那样不堪呢?

  可是几乎所有外地人都这么不以为然。

  久而久之,有些镇民也开始这样说了。

  年轻人们不耐烦家中长辈对方府的推崇,笑着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思想别这么迂腐,就算现在又一次起了战争,方府里也变不出一个将军来守护大家了。

  再也没有本地人会一脸骄傲地对外地游人指向镇北,介绍他们的将军府了。

  方府逐渐沦为一座无人问津的普通府邸,并且随着时代的发展格格不入起来,又是不知道第多少代的年轻人们开始商量,要不要把那座影响了镇上整体规划的府邸拆掉?

  这种言论越来越多时,总会有个脸色阴沉的男孩站在角落里,眼中冒着恨意与怒火。

  这才多少年,没人在乎过去发生了什么,这些人只惦记着拆了方府,拿这一大块地多盖几栋房子,多卖点钱。

  十几岁的方德明恨透了短视又无知的镇民,也恨透了方府的没落。

  虚无的荣耀敌不过强制拆迁通知,曾经可挡千军的将军府,只剩下散落无几的人丁,连拆迁办都挡不住。

  在拆迁决定确认下来的那一天,方德明得到了一本空白的书。

  诡异的巨蟒把书衔来了他面前,口吐人言。

  “不满意现在的一切,就自己给南水镇书写一个未来吧,我会在你的故事中庇佑你——庇佑你的方府。”

  蛇说:“但是书只有这一本,要是你的故事被别人怀疑,一切都会毁于一旦,我也没有第二次帮你的机会了。”

  头一回接触灵异事物的方德明并不害怕,他谢过巨蟒,翻开书,写下第一行字。

  方德明求来了一场大雪。

  冻死者无数,冰封无路。

  他要这样一场大雪,要灾难降临在这个“和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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