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钱还是马,哪怕就是冲着那身锦袍,沈钧山也得把那贼给抓到。
云初偷了锦袍,但并不知道锦袍里有钱。 到了傍晚在客栈歇脚,把锦袍脱下来泡澡的时候,才察觉锦袍内侧有东西。 她摸出来一看。 一张银票整整一万两。 看到银票的时候,云初彻底慌神了。 她只是想偷身锦袍,可没想过偷人家的钱啊。 银票不重,可在云初手中恍有千斤重,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不仅因为误拿了人家这么多钱,还因为她之前身上不过才带了一百两,就被人惦记两回,这要被人知道她身上带了一万两,还不知道会怎么凶险。 云初脑海中浮现那男子的模样来,心跳的更快了。 偷了人家的锦袍,还给人留了五两银子,现在把银票还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何况她怕人追来,快马加鞭赶了一整天的路,天色昏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哪有赶夜路的胆量? 她还急着进京,想弄清楚她爹被冤枉,被逼着撞墙自尽已证清白的冤屈! 这钱,她只能将来再还了。 找小二用了油纸,云初小心包裹好,藏着她娘给她绣的双面绣雀上枝头的荷包里。 这一晚,云初睡的很浅,一直在做梦。 梦到爹让她逃走。 梦到娘给她做糕点。 梦到二哥打趣她。 差不多天亮,她又梦到被她偷了锦袍、银票和马的男子。 男子拿剑架在她脖子上,蒙头劈过来,直接把她给吓醒了。 满头大汗,后背湿透,久久没法从噩梦中缓过来。 没休息好,脸色苍白,但急于赶路的她,买了干粮,拖着疲惫的身子继续赶路。 千里马,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只是云初毕竟才刚学会骑马,发挥不出千里马的实力。 她歇脚的客栈距离京都四天够了,但云初跑了六天才到。 巍峨的城墙,行人川流不息,叫卖声此起彼伏,一派盛世景象。 人很多,但云初谁也不认识。 来的路上,急于奔波,恨不得生双翅膀飞来,如今真到了,反倒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茫然、无助。 她就骑在马背上,任由马带她往前走。 父亲撞墙自尽,老妇人帮忙打听到是谁帮忙下葬的,又葬在何处。 临行前,她在父亲的坟前哭了整整三个时辰。 文远伯和文远伯夫人感情深厚,如今文远伯自尽了,云初不敢想象她娘是怎么煎熬度日的。 一阵风吹过,脸颊生冷。 不知何时,她已泪流满面了。 就在她擦眼泪的时候,马向发了狂似的往前跑去,事情来的太快,云初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 她紧紧的抓着缰绳,抱着马脖子。 街上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就在云初觉得自己可能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马突然停下不走了。 云初小心翼翼的松开马脖子,就看到跟前马背上坐着一男子。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冀北侯。 冀北侯看着云初,一眼就认出她是女儿身,他眉头皱的紧紧的。 烈火是他的马。 马如其名,性烈如火,等闲之人是上不了他的背的。 就是他那二儿子,烈火也嫌弃的很,总不让他骑。 也是赌气,这次让他离京,那逆子竟然偷了烈火,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回京了。 没想到马回来了,还是个年轻小姑娘骑回来的。 冀北侯看云初的眼神不自觉的像看未来儿媳妇了。 不是心上人,他儿子绝不会把烈火借给他。 云初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她要骑马离开。 只是一向很听话的马,这回像没听见她话似的,叫了几遍也不走。 使唤不动,她翻身下马,要把马往一旁牵。 云初那点气力,马要不走,她根本牵不动。 她红着脸,摸着马头,小声道,“咱们挡着人家的路了。”护卫没忍住笑道,“你是牵不走烈火的。”
烈火? 他是指这匹马吗? 云初看向护卫,眸底带了疑惑。 护卫指着烈火道,“这是我家侯爷的马。”
护卫说的时候看了冀北侯一眼,云初自然就知道这是他的马了。 可这马是她偷来的啊。 当然了,偷马的事肯定不能说,尤其这马明显认识他们。 云初红着脸,撒谎道,“真是你们的马吗?”
“可借我马的人很年轻……。”
说到借,云初嗓音飘的厉害。 冀北侯笑道,“那是我儿子。”
云初,“……。”
完了。 偷人家儿子的马被人家爹逮住了。 云初默默的把抓着马缰绳的手松了,心里盘算着现在跑能不能跑得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侯爷,但毕竟是侯爷,位高权重,她逃不掉的。 已经撒谎了,只能再撒大一点了,云初红着脸道,“我不知道这是您的马,我只是借用几天,既然见到您了,那这马还您。”
说着,云初从荷包里把一万两银票掏出来道,“还有府上少爷借我的一万两银票,麻烦您转交给他。”
看着银票,冀北侯眸光更慈蔼了。 不用再怀疑了。 这绝对是他未来儿媳妇没跑了。 那小子…… 让他离京办事拿钱,他倒好,钱在半道上就被他送人了。 不过这钱是送到冀北侯心坎里去了。 一万两银票不是笔小数目,这姑娘竟然不动心,要还回来。 不会是没看上他儿子吧? 这钱是他的,但既然被儿子送出去了,那肯定不能收。 “犬子既然给姑娘了,那就是姑娘的,即便要还,也不该还我,”冀北侯笑道。 “只是这马,随本侯征战沙场多年,本侯得收回。”
云初连连点头。 不找她麻烦,她就心满意足了。 人家的马,收回是应该的。 可这银票—— 除非云初自己坦白是不小心偷拿的,不然塞不出去啊。 护卫翻身下马,牵着烈火。 云初退到一旁,作揖行礼,冀北侯多看了她两眼,骑马离开。 儿子有了心上人,他要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内子啊。 尤其是这些天,冀北侯夫人正为儿子的亲事操心。 沈钧山脾气暴躁,三天两头打架,虽然是冀北侯的儿子,这亲事也困难的很啊。 倒不是娶不上媳妇,就是人家捧在手心里疼的嫡女舍不得嫁,怕受欺负,庶女人家又不敢提,冀北侯夫人也绝不会同意。 冀北侯夫人听后,还不敢相信,“不是骗我的?”
“这么大的事,我能骗你吗?”
冀北侯笑道。
“那小子给人姑娘又是送钱又是送马的,咱们儿子什么时候干过这样吃亏没好处的事过?”冀北侯夫人嗔了冀北侯一眼。 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不过她也觉得自家儿子是看上人家姑娘,在极力的献殷勤呢。 “有心上人了就好,我还真怕这些年你我对他疏于管教,以至他横行霸道,把他那棵桃花树都给撸没了皮了,开不了桃花了,”冀北侯夫人欣慰道。 冀北侯没敢说那姑娘把钱还给他的事,怕冀北侯夫人知道又担心这好不容易开的桃花又焉了。 等那小子回来,一定要督促他早点把那姑娘娶回来。 冀北侯还有事忙,就出府了。 他回来只为告诉冀北侯夫人这件喜事,再者也怕冀北侯夫人把亲事定下了。 毕竟是陪他儿子终身的人,还得他儿子喜欢。 他那儿子性子拗的很,不是他喜欢中意的,休想他乖乖娶妻。 未免横生事端,只能避开着点了。 冀北侯走后,冀北侯夫人越想越乐。 沈钧山回府之前,冀北侯已经脑补出儿孙满堂的景象了。 沈钧山是翻墙回府的,丢了钱,还丢了马,他怕被自家爹给打个半死啊。 丢钱事小,丢马事大啊。 沈钧山对那马意见很大,他要骑一圈,那马不肯,人家偷它,它叫都不叫一声。 但凡叫一嗓子,他不就有所察觉了? 马没找回来之前,他一定要离他爹远一点,再远一点儿。 迟迟不回,怕冀北侯夫人担心,偷偷回来报个平安,然后就走。 沈钧山回屋,正好听丫鬟笑道,“二少爷的亲事解决了,夫人心情都好了许多。”
沈钧山眉心一皱,走上前。 丫鬟赶紧给他请安,“二少爷回来了。”
“我娘给我定亲了?”
沈钧山直接问道。
丫鬟点点头。 沈钧山眉头更拧,“哪家姑娘?”“奴婢不知,”丫鬟回道。 沈钧山抬脚就往屋子里走。 性急的冀北侯夫人已经在琢磨准备聘礼了。 沈钧山上前道,“娘,我还没有娶妻的打算,您把亲事给我退了。”
冀北侯夫人失笑。 这些个丫鬟啊,听风就是雨。 只是有了心上人,怎么就成定亲了? 冀北侯夫人嗔自己儿子道,“有了心上人,也不知道和娘说一声。”
沈钧山,“……???”
他有心上人了? 他怎么都不知道? 他离京不过大半个月,京都居然敢传他的流言了,还传到他娘跟前了? 他还打算悄无声息的离京呢,这要不给点教训,等他回来还不知道流言传成什么样了。 “娘是听谁说的?”
沈钧山问道。
“你爹啊。”“……。”
他爹? 可怜沈钧山拳头都在发痒了,一听是自己爹传的流言,登时焉了。 丢了马,他还真不敢去问他爹,是谁在他面前胡说八道的。 沈钧山忙道,“没有的事,娘别听爹胡说。”
这是真心话。 只是听在冀北侯夫人耳中,是自家儿子脸皮薄了,不好意思承认。 只是她这儿子是个会脸皮薄的人吗? 冀北侯夫人盯着儿子的脸看了好几圈。 没瘦,很精神。 沈钧山见了道,“娘,我说的是真的。”
冀北侯夫人无情的戳破他,“什么真的?”
“你是娘生的,娘还能不知道你的性子?”
“不是喜欢人家姑娘,会把你爹的马送给人家,还给人家姑娘一万两银票吗?”
沈钧山,“……???”
他什么时候把他爹的马送给人家姑娘了? 眉心一皱,沈钧山就反应过来了。 这流言是那偷马贼传的啊! 好家伙。 胆子真不是一般的肥啊。 偷他的马,偷他的钱,还敢往外散播谣言。 要命的是他往另外一条路追了三天,回来晚了一步,他爹娘居然受人欺骗,以为那是他心上人了。 沈钧山有心解释两句,但要他和自家娘承认,自己被人偷了马,差点果奔,他丢不起这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