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朔感觉自己此刻正在走向死亡。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死法。 不是死于抗争,不是死于荣誉,也不是为某人而死,只是单纯的快要冻死了。 “操操操操……”许朔颤抖着苍白的嘴唇,原本只是想骂一句操,也因为颤音变成了四声,他一边吐着白雾,一边喃喃咒骂道:“这他妈还不如让我去劳动呢,躺在这种鬼地方,等被人注意到的时候尸体都结冰了吧?”
自劳作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花芍星和铁锤把许朔放在一边后就各忙各的去了,两人都忘了一件事,让一个不能动的人躺在雪地上,那人是会很快就冻僵的。 此时的许朔,手脚已经冻得全然没了知觉,连嘴里呼出来的雾气都比正常人淡了几分,真正体验到了什么叫寒彻入骨。 我该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冻死在这里了吧? 就在许朔这么想的时候,一道影子从上方投下,挡在了许朔和太阳之间,也阻断了他唯一的温暖来源。 许朔仰起头,想看看是谁这么不长眼挡他阳光。 当他顺着影子望去时,意外地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那是穿着一袭黑色制服,留着黑色利落短发,嘴边还长着一颗黑痣的金慧希。 金慧希居高临下地看着许朔,她冷着脸,一副威风凌凌的样子。 “原来你躲在这。别人都在劳动,你为什么躺着?”
金慧希问。 许朔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地反问道:“这不是纠察队的金大姐头吗,大白天的不去街上耀武扬威,欺负老实人,跑到这脏兮兮的教管所来干嘛?难道说是因为之前被我当街揍了一顿,所以气不过,打算来报复我一下吗?那你来的正是时候,趁我现在动弹不得,你有什么想做的赶紧做了吧,等到我恢复行动能力的时候你就没机会了。”
面对许朔的讥讽,金慧希面无表情地岔开腿,然后一屁骨骑到了许朔的腰上,接着左手掀开了许朔的上衣,右手贴着许朔的腰往他胸口上摸去。手掌冰冷的触感让许朔条件反射地抽了抽身子,像只刚下了锅的活虾似的,不过上半身还没躬起来就被金慧希压着胸膛给按了下去。 这一下着实给许朔整懵了,他原本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仇敌之间再见面,应该先互飙几句狠话,然后进入虐待环节。金慧希会用残忍的手段对待他,而他则咬着牙嘴硬直到结束,再含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到金慧希脸上。在看到金慧希的时候许朔都把要做的事想好了。 没想到他刚嘲讽一句,金慧希就二话不说上手撸他的身子,摸完腰摸胸,摸完胸摸锁骨,摸完锁骨手又滑到背后去了。 许朔不由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开始飙垃圾话:“喂喂喂,你干嘛,你难道……我可告诉你啊,士可杀不可辱……你等一下,你不会来真的吧,这大庭广众的,就算你不在乎我的名声,你也应该顾及一下自己的形象啊!”
金慧希翻个白眼,收回了手。 “别咋咋呼呼像个娘炮似的,我只是检查一下他们有没有给你上断魔锁而已。”
金慧希站起身,拍了拍衣摆的雪,“看来韦佛所长很重视你,关键的部位都上了锁,就算恢复行动能力,你也只是一个没有威胁的废人。”
许朔撇了撇嘴:“还特地检查一番,看来你是真怕我。”
“怕你?呵。”
金慧希冷笑一声,转头对不远处的管教喊道:“喂,那边的!过来,帮我把这家伙拖到刑讯室去。”
那管教似乎早就在留意这边了,听到金慧希喊他,马上就跑了过来。 “金组长,帮您的忙是没问题,不过我想请问一下,这件事韦佛所长知道吗?”
那管教问。 金慧希皱眉:“我审讯一个盗贼而已,这么小的事,干嘛要特地通知所长?”
“呃,是这样的……” 管教凑到金慧希耳边,小声地耳语起来。 金慧希听完管教的话,一脸无所谓地摆了摆头。 “知道了,放心吧,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的,不需要特地知会所长他老人家,你就照我说的做就行。”
“那如果所长回头问起来……” “你就说我让你做的,行了吧?快点,把他给我带刑讯室去。”
“是是!”
在这教管所内金慧希似乎也有着相当的地位,跟管教说话时依旧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她让对方把许朔带到刑讯室,对方也显然不敢拒绝,回去叫了个同伴,两人一起把许朔架到了一个漆黑的地下室房间里。 金慧希跟在后面,举着火把走进了房间。 随着火光照亮四周,许朔看见房间内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有各式形状诡异的利器和鞭杖,有脏兮兮的三角马,还有插在煤堆里的烙铁。其中一些刑具的作用一目了然,一些则猜不出用途。房间的正中央摆着一架锈迹斑斑的铁椅,管教们一进门就把许朔按在了椅子上,然后转头看向金慧希。 “金组长,绑吗?”
“不用,反正他也动不了。”
金慧希一边说,一边用手中的火把点燃房间里插着烙铁的碳堆,“对了,所里有吃的吗,你们俩谁去给我拿点,我还没吃早饭。”
两名管教彼此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悚然,难道这金组长要就着这盗贼的鲜血下饭?真够狠毒的,难怪能当上组长,比他们这些变态还要变态。 “我去给您拿,粥可以吗?”
其中一名管教说。 “可以。”
两位管教离开了,屋里只剩下许朔和金慧希。 许朔坐在铁椅上,眼睛紧盯着金慧希,一言不发地等待暴风骤雨的到来。 金慧希把火把插进墙上的火把架里,然后拉过一张血迹斑斑的长板凳,在许朔对面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 之后的数分钟里,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两人耳边能听到的仅有木炭燃烧时带出的噼啪声。 房间的温度随着木炭的灼烧逐渐升高,许朔原本几近冻僵的身躯此刻一点点软和了下来,麻木的手脚也渐渐有了些知觉,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情反而越发困惑了。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双目失焦,歪着脑袋瞧炭火的金慧希,许朔心里有点拿不准。 这家伙在干嘛?她为什么不对我动手?是在等我的身体完全恢复知觉吗?还是在等她的早饭? 感到有些煎熬的许朔,再三思考后还是决定打破沉默。 “你……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金慧希回过头看向许朔,反问道:“你希望我做什么吗?”
许朔满头问号:“那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金慧希沉默少顷,说道:“为了一条命。”
许朔说:“为了我的命?”
金慧希说:“为了我的命。”
许朔诧异:“为了你的命?”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的人说“金组长,我给你拿粥来了”。 金慧希提高声音,回了句“进来吧”。 那管教左手拿一碗粥,右手拿一碟小菜,进来就问放哪。 金慧希看一眼许朔,把翘着的二郎腿一抬,将许朔的左右手从铁椅的扶手上踢开,然后说道:“就放扶手上吧。”
管教抿起嘴,表情怪怪的,在放粥和小菜的时候,他背对着金慧希,视线上下打量了许朔好几遍,可能是想看看金慧希有没有在许朔身上留下什么伤口,看到许朔和进来时一样,便表情古怪地离开了。 管教走后,房间里再次只剩许朔和金慧希两人。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金慧希忽然说:“吃吧。”
许朔眉头紧皱,脑子转了足有地球公转那么大一圈的弯,总算是想出了点名堂。 “所以,你找我来……”许朔试探性地问道:“其实是想感谢我那天从恒柯的长枪底下救了你?”
金慧希抱起双臂,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许朔。 沉默不是金就是默认。 “哈。”
许朔笑出了声:“想不到你还挺讲道义,居然还想着报恩。”
“废话少说,快点吃!”
金慧希表情依旧冷酷,但是说话时气息有些凌乱,似乎被当面拆穿让她有些下不来台。 “好好好,吃吃吃。”
许朔连声答应,但随即又说道:“我倒是想吃,可是我手抬不起来啊,我怎么吃呢?要是有谁能来喂我一下就好了。”
金慧希瞪了许朔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你要吃就吃,不吃就算。”
许朔一撇嘴:“哪有你这样报恩的,做事怎么能只做一半呢?”
“你再啰嗦我就把你眼睛挖出来!”
金慧希面带愠色,似乎是认真的。 许朔见状也只好悻悻地闭上了嘴,将目光转向扶手上的那碗粥。 他着实有点饿了,毕竟两天来什么也没吃,今早就喝了两口没有米的粥水,那粥水不仅不解饿,反而唤醒了他的胃,导致他更饿了。 许朔想了想,歪过脑袋,让身体向扶手的一侧倾斜,然后用脑袋顶着椅背,让身子往下滑,最后转个头,勉勉强强地把嘴凑到了碗边,就这样张开嘴巴吸嚼吞咽起来。 不同于白天的清水米粥,管教端来的这碗粥满满都是香甜的粥米,难怪早上的米粥里没有米,原来米都在管教这,盗贼们喝的只是滤过米后的汤水。 许朔痛快地吃着,虽然这种伸长了脖子把脸埋到碗里的吃法跟狗进食的样子很像,有点掉尊严,但是眼下显然不是在乎颜面的时候,在这种鬼地方能为自己补充能量的机会可不多,不囤积能量的话,等到逃跑或者突围的时候虚弱的身体就会成为累赘。 吃到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因为角度原因,碗底那一圈粥怎么都吸不着,许朔努力伸长了舌头,也仅够到表面的一点点,虽然想过咬着碗边把粥倒过来,但扶手的位置太窄,感觉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把粥打翻,所以许朔有些犹豫。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悄然伸到了碗边,将碗倾斜着稍稍捧起,把碗里剩下的喂进了许朔的嘴里。 当碗从眼前拿开的时候,许朔鼓着塞满粥的嘴,有些意外地看向金慧希。 金慧希不说话,默默把碗放下,然后把沾到大拇指上的米粒喂进自己嘴里,整个过程她的眼睛都没有接上许朔的视线,像怕暴露什么似的。 许朔喉头滚动三下,咽下粥后,说道:“金慧希,其实你这人还没有坏透,只是你在做错误的事情,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