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流云觉得自己差一点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赶忙开口回应道:“我一定为提刑司,为、为大人鞠躬尽瘁!那什么……大人,那草帘子好像都不怎么冒热气了,我过去查看一下,您、您先歇一会儿!”
袁牧点点头,看着她涨红着脸急急忙忙走开,转过身无声地笑了出来。 不过他方才倒也没有把当初的全部情形都讲给慕流云听。 慕流云那时候逃得慌不择路,被林子里的树根碎石绊得摔了几个跟头,散开的不止她的发髻,还包括她的衣襟。 露呢,倒是也没露出什么,只不过就是中衣的领口出露出了一抹裹胸布而已…… 袁牧还记得自己从最初的疑惑到恍然大悟之后的震惊,本想直接现身相助,转念一想意识到这样一来恐怕会把对方吓个好歹,于是便改了主意,没有露面,而是直接去把在后面追过来的山匪清理了个干净。 过后他忍不住暗中打探了一下那位扮作男装的奇女子到底是何人,便又惊讶地发现这人居然还是个司理,一个敢验尸又会查案的司理。一个明明有一身本事,还不敢表现出来,生怕树大招风,惹了上官顾忌的司理。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是一个江州府夹缝里求生存小司理了。 她是京畿路提刑司的推官,是自己身边的人。 袁牧看着慕流云逃开似的背影,脸庞原本刚毅的线条悄然柔和下来。 慕流云急急忙忙过去那个坑边上,摸了摸坑边的土,发现还有一点点的余温,索性蹲在边上等着温度变凉,袁甲和袁乙见状,以为是要进行下一步,赶忙跑来询问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慕流云赶忙摆摆手,表示还需要等上一会儿。 “推官,这坑里也没有什么温度,不怎么热了啊!你怎么脸被烤得那么红?”
袁甲伸手摸了摸坑口的土地,发现只是温温的而已,再看看慕流云的脸色,不禁有些好奇,扭头朝袁牧那边看了看,“还是方才那边风太大,吹着了?”
“可不是么,风大,呵呵,风大……”慕流云被他问得有点不自在,起身就走,“你们帮我看着点儿,我去瞧瞧我那小徒弟去!”
“好咧!我们哥俩儿帮你盯着,你就放心吧!”
袁甲爽快地答应,扭头看到袁乙正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纳闷儿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啊?”
“哥,你放心,就算你这辈子都说不上媳妇儿,以后年岁大了,弟弟照顾你!”
袁乙叹了一口气,充满同情地伸手拍了拍自己大哥的肩膀。 “啊?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才比我小几岁,我还用得着你来照顾!”
袁甲听了这话更加一头雾水,砸吧砸吧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味儿,“诶不对啊!你什么意思?你这是吃准了我这辈子说不上媳妇儿了是怎么着?!”
“反正,以后对推官客气一些,恭敬一些,你记住就行了。”
袁乙语重心长地对他说。 袁甲一瞪眼:“这事儿还用你来教我!我还欠着推官大半条命呢!推官以德报怨,我感激他一辈子!你不会是看推官讨那些女子的喜欢,想让我巴结他,以后好让他帮我牵线说亲吧?我可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
‘你呀你呀!’袁乙无奈地看着自己大哥,摇了摇头,“我也懒得跟你说了,你在这儿盯着吧,我去给爷倒杯茶去!”
说罢起身就走,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袁甲一个人守着那个坑。 过了一会儿,坑边的土已经完全冷了下来,袁甲过去告诉慕流云,慕流云连忙过去摸了摸,果然如此,她立刻叫袁甲袁乙掀开草帘,把席子从坑里面拖拽出来,在太阳光下面仔仔细细眼看起白栋的骨头。 沈傜端着笔和格目,站在一旁听着慕流云从头到脚的唱报,仔仔细细做着记录。 虽然这一次他们是打着装神弄鬼的旗号来的,但慕流云还是严谨地依照着验尸流程,一板一眼,从头到脚对白栋尸骨的状况进行了一番唱报。 经过了方才的一番蒸骨,原本干枯的白骨上面许多看不出来的印记也就显现出来,出现了一些淡淡的纹路,虽然乍看之下区别不大,仔细看却能够看出许多端倪。 慕流云从自己的小木匣里拿出了一团棉絮,在白栋的尸骨上这里擦一擦,那里擦一擦,很快就从颅骨和肋骨刮上棉絮的地方找到了骨头裂开的痕迹。 “头骨上面有裂痕,位置在后脑上方,从裂痕的形状和位置来说,应该是生前遭受到了重物击打造成的,在蒸骨之后,裂纹略微显现出了少许血色,棉絮擦过时,裂痕处的芒刺能够把棉絮挂住,便于发现这一类骨上伤。”
她皱着眉头,摆弄着那一具被麻绳固定住的骸骨。 “头骨上的伤处并没有塌陷,所以在彻底腐烂之前,又有头发覆盖在上头,从表面上很难察觉,即便是仵作摸骨验看也未必能够察觉到如此细微的裂纹。 但是胸前肋骨这里的伤痕,便有些说不过去了,这骨头断裂的痕迹已经如此明显,当初验尸的时候不用剖开来看就可以摸出不同,且前侧肋骨上面的紫黑晕形状与人的足部颇为相似,而后侧的骨上却更似摔伤。 由此可断,白栋生前曾经遭人一脚重重踹在胸口处,摔出去又摔伤了后背。 这些骨头上的伤痕绝对不是落水能够造成的,单是头上那一下子,就足以要人半条命,这白栋摆明了不是因为落水不幸溺毙的,根本就是被人打得只剩一口气,又丢进水里去泡着的嘛!”
沈傜对于白栋当年的事情也已经听慕流云说过,知道了一个七七八八,这会儿也觉得义愤填膺,跺着脚骂:“那个姓万的可真是天打雷劈!害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倒是享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慕流云看着地上的骸骨,叹了一口气,“咱把这可怜人好好重新葬回去吧,回头师父带你发个小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