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驷穿过街道,拐了几次弯,车外开始越来越安静下来,不再有之前的那种嘈杂,慕流云不用撩开帘子看也猜得出来,这是离着忠勇郡王府越来越近了,毕竟寻常的高门大户都会想要居住在相对安静清幽的环境里面,更别说是皇亲国戚了。 另外慕流云还不得不偷偷感慨的是,这京城里面的路可真宽,需要容得下各户贵人的宽大马车顺利通过,这上驷在街上跑得那叫一个流畅,要知道当初去玉邕县那会儿,这架上驷想要从太平县出城,都特意绕着走的大路,生怕遇到窄的街巷会被卡在那里。 走着走着,慕流云感觉到上驷的速度慢了下来,等车停稳之后,她和袁牧都还没有动,车外就传来了开大门的声响,紧接着悉悉索索又有很多细碎声响,门帘子被人从外面掀开,慕流云朝外面看过去,发现车外面已经摆好了下车的马凳,两边规规矩矩立着几个仆从。 袁牧起身踩着马凳下了马车,旁边的仆从连忙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他也没有怎么太做理会,而是先回过身来,向身后准备下车的慕流云伸出了手。 慕流云也没有多想,下意识伸手过去,搭着袁牧的手,踩着马凳下了马车。 若是平时坐的马车,她连马凳都不需要,直接跳下来都没问题,但是这上驷实在是有点高,就连袁牧这种人高腿长的,若是不踩着马凳也得往下跳。 双脚着地站稳了,慕流云这才意识到,旁边几个仆从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面透着一股子惊讶,尽管忠勇郡王府的下人训练有素,只是那么匆匆一瞥,就迅速移开了眼神,但还是被慕流云捕捉到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身男装,搭着袁牧的手下车着实有点不好看。 难怪人家的下人要用那样带着惊讶和诧异的眼神看向自己! 慕流云连忙把手缩回来,背在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方才并没有注意到来自于一旁那些王府下人的诧异眼神。 袁牧倒好像并没看到这些似的,吩咐袁甲处理门外的事情,自己带着慕流云径直进了门。 慕流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识到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的府邸是个什么模样。 虽然说袁牧家只不过是个郡王府,忠勇郡王的身份特殊不过是特殊在当初对先帝有救命之恩,论起身份尊贵来,比起那些个亲王可还差着一截儿呢。 但饶是如此,这郡王府的阔气程度,还是让慕流云打开了眼界。 忠勇郡王府的大门外有一对巨大的石狮子,门前一对抱鼓石,上头也各蹲着一只小狮子。 慕流云记得大瑞朝有这方面的规矩,若不是身份高到一定程度的,那抱鼓石上什么飞禽走兽都可以趴着,唯独不可以是狮子,以此凸显皇亲国戚的地位之尊贵。 他们面前那红漆大门一共有三间,看起来有高大又厚实,门上九行五列满是黄铜门钉,上头的门环也是椒图的样式,此时因为世子回来了,中门大开,两侧还各有一扇角门。 慕流云目测认定,那角门都比慕家的大门更宽大一些。 进了大门,慕流云一路紧跟着袁牧,这郡王府实在是太大了,她虽然认路的本事还不算太菜,也还是怕一不小心没跟上,再迷了路什么的。 忠勇郡王府里面的仆从并不算多,一路上他们也遇到了几个,见到袁牧回来都是又高兴又规矩地同他问安行礼,然后略微带着几分好奇地偷偷瞄慕流云几眼。 袁牧在外面一直是很有威严的做派,大部分时候不苟言笑,做起事来也是一板一眼,不管是孔胖子还是杨知府,在他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甚至有些瑟缩的。 更别提他在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时,可以说是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怜悯之心,出手干脆利索,毫不留情,不然也不会被人叫做“活阎王”。 没有想到,这郡王府中的家仆对他倒是并没有什么畏惧的感觉,他这一路上对向自己行礼的家仆也很和气,就像他待袁甲、袁乙他们兄弟俩一样。 袁牧先把慕流云带到了客堂里面歇息,很快就有丫鬟端了茶和茶点上来,并询问世子和客人中午想要吃点什么,她这就去厨房告诉一声。 袁牧点点头,随口说了几个慕流云平时比较爱吃的菜,便挥挥手让她下去。 丫鬟才走了没几步,又被袁牧给叫了回来。 “你再叫厨房准备一些小点心,要奶香甜糯的那种。”
他对丫鬟吩咐道,“顺便叫几个人去把瓦全阁收拾妥当给贵客住,做好的点心也送去那里。”
丫鬟连忙应声,一路小跑的去了厨房通报世子让做的那几道菜。 “瓦全阁?名字还挺特别的。”
慕流云觉着这院子的名字听起来还挺有点意思,一般高门大户要么讲究一个阳春白雪的雅,要么追求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叫这种名字的反而不多。 袁牧笑了笑:“那里原本名叫碎玉轩,是我母亲用来琢磨机巧,绘制图纸的地方,她过去在那里面呆的时间,恐怕比在家里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更长。 后来她过世了,我那时候年幼,思念母亲,想要搬过去母亲生前最喜欢呆的院子里住,父亲倒是没有反对,只是觉得碎玉轩这名字不好,透着一股子悲悲切切的劲儿,而且再怎么名贵的宝玉一旦碎了,便一文不值了。 所以在我搬过去之后,他便把这里改了个名字叫瓦全阁,说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句话是最愚蠢的,一块完整的瓦好歹还有点用处,总好过一堆碎渣子。 他也不指望我做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舒舒服服地把这一辈子过完就好。”
慕流云听后了然地点点头,真心实意地夸赞道:“世人皆被名利所蛊惑,越是守着金山银山,反而越是想要更多。相比之下,王爷这样的心胸和领悟,真的是太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