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凤动作不慢,杨肃吼催着第三遍的时候赶过来了。 看了眼长缨这阵势,梁凤当机立断与梁小卿道:“准备施针!”
又与杨肃道:“王爷把将军的头部固定一下!”
杨肃道:“你要在哪里施针?”
“头部。”
梁凤指着长缨后脑各处穴位。 杨肃缩手:“不会有危险吗?”
“不会比眼下更危险!”
梁凤口里说着,已经迅速拿起枝银针,摸准督脉穴,轻揉慢捻刺了进去。 杨肃双手紧扶着长缨的头,望着她惨白的脸,心下莫名也升起一股揪疼。 长缨在浑沌里翻滚,身上疼痛迫使她不断地寻找着舒服姿态,耳边充斥着不知是风声还是喧闹的人语声还是别的什么声音,她的意识一片模糊,已经分辨不出哪是哪儿。 她头痛欲裂,眼前时而有人脸闪过,但每一张都无法辩认,她听到有人喊她“铃铛”,有人喊她“姑娘”,还有人喊她“小丫头”,依稀间每个都是出口,可是究竟找哪个呢? 最后突来的一股血腥味瞬间灌入她鼻腔,这血腥味那么清晰,就好像发生在眼前一样,而且而且,就连压迫在身上的重量也那么清晰…… 这不是做梦! 她极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昏暗的一幕天色,远处有山风的声音,有打杀的声音,天上也有稀星,而且有点冷,这是在冬天!她再把目光投放在眼前,下一瞬就倏地神经紧缩了! 她平倒在土地上,周围是林子,而身上则趴着个喘着粗气的人,她明显感觉到,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 她是有扎实的武功功底的,她在看清楚眼前这一幕后立刻把人推开,而后四处活动了一下身上,还好,她没事。 她再看着被他推开的人,却很有事!她回想了一下,想起自己刚才是从通州回京城去,半路被人撞翻马车跌下崖来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她虽然不惧打斗,但这八成不是什么好事儿,她得避着点儿。 她掸掸身上的衣裳,便要出林子。 这一起身,身上跌了块什么东西下来,正砸到她脚尖。 她捡起来,月光朦胧,看不甚清楚,但依稀是块玉珮,看触感品相还挺不错。 她又回想起来,方才坠崖之前,有人在马车附近,她匆忙之中伸手,似从他身上拽着了什么,眼下看来,应该就是这枚玉佩。 她站了下,看看周围,除了刚才趴在她身上的人之外,没别的人了。 她便蹲下来,戳戳他:“这是你的?”
这人捂着腰身,上气不接下气,但神色不太耐烦。 沈璎把玉珮怼到他眼皮底下。他毫无反应,甚至还摸索着抓住树干,站了起来。 他也不看沈璎,等身子立稳,就抬脚往前走去。 虽然他姿势看着没什么,但沈璎可是武宁侯亲自调教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有问题。 她走上去:“你眼睛看不见?”
少年很高,血污下的五官看着也不狰狞,但这不愿搭理人的态度真心不怎么样。 沈璎反正也得出林子,遂跟在他身后,打量他身上。他穿着普通的夜行衣,但一把剑却非凡物。再看他挺着腰的样子,也不像是一般需要在人前点头哈腰的人。 “你护卫呢?”
她问。 少年不说话,走了两步却直接碰到了树上,脑门都被弹了回来。 沈璎捂嘴笑起来。 少年往她的方向瞪了一眼,但因为看不见,所以很没有威慑力。 沈璎听了听后面动静,说道:“有人要杀你?”
“知道还不走?”
少年没好气。 沈璎怎么不想走?她可想走了! 她理理自己的长发,斜睨了他一眼,哼着声走了。 才刚走几步,林子后头就传来急风骤雨般的脚步声,沈缨停步回头,迎面就见几枝乱箭飞了出来! “快躲开!”
她脸色一变,疾步上前将他扯开,而后拖着他转身就跑。 少年已经连站立都成问题了,沈璎知道他伤的很重,更加不敢撒手! 她虽然父母双亡,但从小并未受到过什么大不了的委屈,有姑父那么响亮的名头罩着,更是没几个敢欺负到她头来的歹徒。而就算是有,也往往败在她的拳脚之下。 所以她是真不太会提防人,眼前这少年来历不明,可是伤成这样,是她长这么大绝未亲眼见过的,她下意识地就不忍心。 可是不能视物的他,走起来十分不利索。 沈璎架着他,他身上血腥味真是让人作呕,不过也挺刺激的,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死人,伤这么重的人要是在她手下保住命了,那她得有厉害? 她心里涌起一股热血。 当然,他会不会是钦犯之类的念头也在脑海里一闪而过,但她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一个坏人是不会放弃她这么好的帮人而不会主动利用的。 他既然宁可撞树也没有打她的主意,至少在她看来也没那么该死。 她走的不慢,但少年重伤,没走多远就瘫软下来,连呼吸也不畅了。 而追兵渐近,她看看山上,架着他上了山。 等于周围一切风消雨歇的时候,她顶开坟土大口呼吸几气,而后把少年刨出来,又往深山里去。 躲开追兵的过程就不提了,反正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山谷里有座破庙,勉强可以容身。 她在少年身上摸到火折子,点着一小把木枝,扯下披风将大部分火光笼住,以免外头有人瞧见,而后留下一小簇开口漫出火光以作照明。 少年已经快昏迷了,她扯开他衣襟看了看,禁不住心头紧缩,这人身上胸口,腰身,两臂居然有好几处剑伤与箭伤,且还在流血,他居然能挺到此刻不死,也真是很了不起了。 不过想到他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还没被杀死,可见这人本事也不错。 “你身上有药吗?”
她不禁放软了声音。 少年虚弱地指了指自己腰上。 他倒是放心她。沈璎想。伸手在他衣裳里摸到两只小瓷瓶,认出来一个内服一个外服,便都给他了。 只是一时找不到水,只能让他把口服的丸子给生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