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卫国公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说他念着那点子血脉情分吧,给宋重锦找的这收养之家,简直就是泥潭,换做性子软一点,命差一点的,只怕早就折在这泥潭里了。 你说他不念情分吧,又派人来给宋重锦开蒙,教他读书识字,还让考科举。 就这几日的了解,陈巡抚可看出来了,这宋重锦并不是那种因着所谓的血脉亲情就能昏了头的孩子。 相反,这个孩子冷静理智,看得清形式,懂进退,还上进,更甚者,会抓住机会。 不说别的,如今不过还是一个秀才,宋重锦就已经搭上了杜太医,还有他关系最好的那个顾子楷,那是顾家年轻一代里最出色的一个。 还有历家,因着宋重锦的妻子,也能搭上话。 这样的年轻人,只要给他机会,恐怕就能一飞冲天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现在十分的确定,这孩子对卫国公并无太多的父子之情。 这样出色的年轻人,还是在这种泥潭里挣扎出来的,以他这种资质,若是在卫国公养大,只怕卫国公府的荣耀还能再延续一代。 比起卫国公府如今的那几位公子,简直是云泥之别。 也不知道卫国公是如何想的,锦衣玉食的养着那种废物儿子,将这样的好孩子却丢在外面自生自灭,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只不过,这话他也只能吞回肚子里,别人家的事,哪里容得外人插手。 更何况,他和卫国公宋弘的关系只是普通,虽然大家都为当今办事,可这不也有细微的差别么? 当今潜邸那一脉和半路投诚的可尿不到一壶去。 因着这点子想法,陈巡抚公事公办的将该问的都问清楚了,才安抚的拍了拍宋重锦的肩膀:“贤侄这些年倒是吃了不少苦,不过这苦尽甘来,说不得好日子就要来了!”
这话说得蹊跷,似乎在提示在什么。 只是大家都不敢深想。 到底一顿饭吃得不是滋味,胡乱的用完,陈巡抚就告辞而去。 只是临走之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宋重锦,又冲杜太医拱拱手,就被簇拥着下山去了。 两人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陈巡抚带着人消失在山路拐弯处,杜太医才开口:“你的身世瞒不住了!”
宋重锦点点头,声音很平静:“我知道!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杜太医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我看陈巡抚这架势,不止是问你的身世,恐怕还有别的事情夹在里面,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重锦点点头,突然回身郑重的冲着杜太医行了一个礼:“若是我这身世牵扯太多,真有什么不对的,到时候我会跟永珠合离,还请师父能保住永珠和我岳母!”
杜太医定定的看了宋重锦一眼,好半天才点点头:“你放心吧!若真有事,我这老骨头,护住你媳妇和你岳母还是没问题的!”
宋重锦这才松了一口气。 ※※※ 别院。 今日的戒备似乎更森严一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有流动的巡逻队伍,不时的在院子里穿梭。 那口棺材就静静的躺在院子中央,棺盖都已经打开了,几个护卫正将那棺材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的从里面拣出来放在地上。 陈巡抚和朱浩然,正坐在一旁的树荫下,看着那些护卫将东西都一字排开了,才踱步上前来。 这些东西,刚从棺材里拿出来,还带着尸腐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陈巡抚当初也是经历过的,还罢了。 朱浩然却有些受不住这些味道,用袖子挡住鼻子,凑近了看。 这些东西着实不多,也就几床早就粘连在一起的铺盖,被太阳一晒,变得干脆,露出里面黑色的棉絮来。 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看一旁单独放着的,几样金银的陪葬,也是粗糙的很,并不见精巧。 这显见不是精心下葬的,反倒看起来是胡乱下葬的,里面连女人常用的梳妆类的陪嫁,还有衣物,金银饰物之类的都不见。 看了半天,陈巡抚指着那几床铺盖:“都拆开,细细的查验一番。”
护卫们又将那铺盖拆了,将那黑臭的棉絮给掏出来,仔细的查验,并没有找到什么。 陈巡抚皱着眉头:“就这些了?”
领头的护卫点点头:“禀告大人,就这些,棺材一起出来,就被属下们押送回来了。”
“可是若齐欢的墓里都没有,那会在哪里?”
陈巡抚低声自问,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忽然看向那护卫:“宋重锦他们捡尸骨的时候,你们可有都看清楚?除了尸骨还有别的东西被他们带走?”
护卫招招手,两个看起来身形利落的护卫上前:“启禀大人,小的们一直盯着,那夫妻俩除了尸骨,别的什么也都带走。”
这两人是出了名的眼睛贼,如果他们都没发现,那确实是没带走。 更何况,他是亲眼看着那齐欢的尸骨被重新放入棺材里的。一路上也都有他的人看着,那小棺材的尸骨,从装进去,一直到被拿出来,中间没有人打开过。 难道那东西真的不在齐欢这里? 陈巡抚和朱浩然互相看了一眼,都面露愁色。 挥挥手,示意护卫们将那些东西又给收棺材去,两人进了屋。 “陈大人,这下可怎么办?没找到那重要物事,咱们怎么跟圣上交代?”
朱浩然到底年轻些,想到这次任务没完成,恐怕圣上要大怒,就忍不住发愁。 陈巡抚也愁啊,要是他们没找到齐欢的踪迹,也就罢了,偏偏找到了,齐欢却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若是早几个月,得知齐欢死了的消息,也不是什么大事。 偏偏,如今齐家的人都死绝了,圣上将最后一点希望放在了齐欢身上,可如今希望破灭,圣上恐怕要雷霆大怒了。 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总不能凭空变出一样东西来交差吧? 陈巡抚抹一把脸:“也只能据实上奏了!这齐欢十多年前就死了,想来那重要物事也不能在她身上,她不过是一介女流,齐家怎么可能这么重要的物事交给她?”
说到这里,陈巡抚突然眼睛一亮:“再者,当初齐欢死后,最后埋葬她的人可是卫国公——” 朱浩然一愣之后,也露出喜色来:“说的对!”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