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珠心中一凛,知道这真正的戏肉来了。 她今儿个为何而来,老夫人这等人精,心中想来也是大致有数的。 先前那所有的都不过是试探而已,如今说出这句话来,应该是试探后还觉得满意?所以要吐露当年一点情况了? 王永珠心中明白,故作惊讶的问:“我婆婆?”
老夫人眼中透出几分回忆之色来:“是啊,当年我们宋家和齐家本是通家之好,来往自比别家亲密,两家的孩子小时候也是经常一起玩的。那个时候你婆婆就喜欢跟在弘哥儿身后,弘哥儿也疼她,外头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不忘记给欢丫头留一份。”
“每次欢丫头要走的时候,都抱着弘哥儿不撒手,还是乐丫头实在看不下去了,说这个妹妹简直是给我们宋家养了,干脆送给宋家得了。本是一句玩笑话,后来我们两家见他们两人确实比别人更亲密,两家又知根知底,我又不是那挫磨人的恶婆婆,比嫁给那别人家岂不是强些?”
“再者欢丫头也是我眼皮子下面长大的,她秉性我也知道,我又没个女儿,嫁到我们宋家来,我只有拿她当亲闺女疼的份。我们两家倒是都乐意,问了你婆婆和你父亲两人,也都满意,也就定下了这亲事。”
“当年谁不说这是一门上好的亲事?谁不羡慕?只可惜,天意弄人——”老夫人长叹一声。 在老夫人说出那句你婆婆的话之后,方嬷嬷就十分有眼色的将屋里所有的下人都给带了下去。 然后亲自守在门口,不让人靠近。 因此这番话,除了王永珠无人能听到。 王永珠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乐丫头?称呼齐欢为妹妹,是齐欢的姐姐? 当即正色给老夫人行了个蹲礼,露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老夫人,实不相瞒,今儿个我来拜见老夫人,一是谢谢老夫人对我跟相公的关怀,二来也是想尽尽孝心。三来,则是我的一点小心思。”
“老夫人您是不知道,相公这些年来过得那日子,真是苦汁子里熬出来的。虽然有养母,可那养母知道相公不是她亲儿子,也不拿他当人看。养母和养母娘家一大家子都趴在相公身上喝血。相公最开始不知道自己不是他养母的孩子,百般孝顺,可惜都喂了狗,也着实被伤透了心。”
“自从相公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才振作了些,可也知道了婆婆早就过世了。从那以后经常夜不能寐,子欲养而亲不在,这种痛苦一直折磨着他。婆婆去世多年,相公连婆婆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他也曾经问过国公爷,可国公爷提起我婆婆,就长吁短叹,避而不答。”
“就算是出去打听,这齐家已经抄家多年,早就烟消云散,谁还记得?知道的人也都忌讳着上面,不敢多说。相公表面看着无事,实际心里是难受的,身为人子,连自己的亲娘是什么样子的,什么性格的人都不知道,这让他怎么过得去?”
“我身为他的妻子,也不忍看相公日日心中难受。偏偏他又是个倔脾气,不肯再问国公爷。没办法,我只能趁着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来求老夫人,看在相公一片孝心的份上,也将齐家和我婆婆的事情,能说的说上两件出来,也让我们听听,也算能慰籍相公一片思母之心。”
说到最后,王永珠都忍不住哽咽了。 老夫人也动容了,伸手拍了拍王永珠的手背:“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尤其是锦哥儿,吃了苦,受了罪,都是他爹造的孽啊!”
对于这句话,王永珠是十分赞同的!可不是,齐欢的悲剧,宋重锦的那些年的悲惨,都是宋弘所为。 偏如今他还自诩为慈父,以为将宋重锦接回国公府,立为世子就是对得起宋重锦,将他所造的孽一笔勾销了! 宋弘就是个渣男!对女人渣,对他的孩子也渣! 当年能不管宋重锦死活,对其他小妾们生的孩子倒是没得说。 如今看宋重锦大有前途,就极力补偿,将以前当成宝的几个儿子都抛在脑后了。 怎么一个渣字了得? 虽然心中吐槽,王永珠脸上自然不会显露半分。 听老夫人劝慰了两句,也就见好就收。 老夫人见王永珠这么知情识趣,也就一笑,锦哥儿这孩子,虽然流落在外头受了些苦,可这媳妇倒是娶得极好,老天也是眷顾这个孩子的。 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已经是中午时分,就扬声吩咐方嬷嬷,留王永珠在这里吃饭。 一面就说起当年齐家之事来。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顾忌还是什么,老夫人说得也不多,也就是介绍了一下齐家大致的情况。 当年齐家三兄弟,也生了七八个儿子,两个闺女,也算得是人丁旺盛。 更不用说当年齐大学士门生无数,朝中清流文臣,几乎就占了半数。 齐家被抄家后,其中齐家老三的夫人,因着立刻跟齐家划清界限,写了合离书,将闺女和嫁妆都拖回家去了,后来听说将那前齐家三夫人远远的嫁到外地,这么些年也没再回京城。 二夫人早早的就去了,大夫人也就齐欢的母亲,面容平静的接了旨意,回房就悬梁自尽了。 剩下的女眷,比如齐欢之类的,尽数都被贬为官奴,关在大理寺,后来又被拖到菜市去,当众插标贱卖。 这些事情,如今说起来,都能想象出当初大厦倾倒后齐家人的无助,因此老夫人大致说来情况就不说这些了。 转口说起齐欢小时候的可爱,或者和宋弘如何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听起来倒是挺美好的,只是想到齐欢的下场,再听这个,就觉得十分的讽刺。 估计老夫人也觉得此刻越说当年两人感情多好,就越发显得自己儿子的薄情来,也就说不下去了。 一时倒沉默了。 王永珠还记挂着那个所谓的乐丫头,听着应该是齐欢的姐姐,可却好像无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