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气势汹汹,手都要指到他鼻梁上的巴老头亲人们,陈天华竟愣愣的站在那里,既不退缩也不申辩,心如刀绞,欲哭无泪!他在为巴老头的死而难过,自责,同时,也为这些不孝子们的行为而痛心疾首。“喂喂,你们想干什么!”
站在一旁的左刚挺身而出,他用双掌推开步步逼近的王老头两个儿子,怒骂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混帐东西,你们老爹被人欺凌,我家大少爷看不过去而打抱不平,难道有错吗?现在你老爹被人给打死了,作为儿子的既不报官,又不找凶手报仇,反而赖上我们了,这还要不要天理?”
“要是都不讲天理,我刚子先把你们这些不孝子孙拎到大街上,揍你们一顿再说,信不信!”
左刚火冒三丈,怒目切齿,撸了撸袖子举起钵盂大的拳头。虽然年轻,卫士出身的他长得比陈天华外表要粗犷得多,平时里作为协统大人的亲卫,在杭州府城里都是横着走的,那受过这种窝囊气。要不是现在便衣,又没带枪械,否则,他早就三脚两拳的上去侍候。见左刚气势汹汹的痞子相,巴老头的二个儿子和儿媳们,都被训得低头耷脑,像打了霜的茄子以的干瘪在旁,谁也不敢再多吱声。否则,还真的惹来几老拳,这可苦大了。这时,一个二十四五岁左右,衣着朴素的村姑,陪着一位诊所工作人员进来了。“你们都是巴老头的儿子儿媳吧,赶紧把死者的抢救费用给付清了,然后把尸体移走。”
诊所人员冷冰冰地喊道。看样子,这位村姑应该是巴老头唯一的女儿,他是这堆亲人中最忙碌的,正在为父亲的遗体办理相关手续而受阻了。尽管诊所人员嗓门不小,但屋里却是鸦雀无声,兄弟两家是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的谁也不吱声。“二哥三哥,俺爹的房子不是你们去清理过了吗?樟木箱子夹层里,应该有一百多块银洋,那是爹的血汗钱,赶快拿出来交上诊所抢救费,把爹移回家设个灵堂,过几天葬了入土为安。”
村姑憋红着脸,终于开口了。“这一百多块银洋,可不能动的呵,这钱他爷爷生前说过,要给小飞飞读书用的,爹不在了,我们是长兄长嫂,这事应该由俺们家来负责。”
好像是巴图飞的二婶抢先出来表态。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她这是障眼法,拿小侄来说事,就是想要吞了巴老头,这一百多块银洋的血汗钱。“二嫂你也太霸道了吧,巴图飞由俺们家来负责,把钱给我们…”巴老头的小儿媳妇,毫不示弱地反驳。“就是,谁不知是你们二口子把老人给逼出家门,以后还会管侄儿的生活与读书,谁信呐?!”
巴老头的小儿子前来助阵。“……”这些不孝子孙们又吵成一团,那位诊所人员看得都直摇头。“你们别吵了,听我说二句吧!”
一直没吱声的陈天华,他终于开口了。“巴老爷子在这家诊所里的所有费用,有本少爷担负,这个巴图飞今后的一切生活费用,和上学费用等也有我承担,你们把他老人家的遗体运回去吧,好好安葬,以告慰他冤死的灵魂。”
这一番十分诚意的话,让这些不孝子孙们羞愧无比,他们讪讪地离开房间,到停尸房去了。陈天华让左刚跟随那位诊所人员,到账房去付帐办理手续,他自己则走到村姑面前,说道:“你是巴图飞的亲姑?”
“嗯,俺是!”
“你嫁人了?”
“嗯,这是俺男人。”
村姑指了指身后一个三十岁左右,老实巴交的男人。“那好吧,巴图飞现在没有了亲人,你是她唯一可信赖的亲人,他今后就在你们家生活,我马上拔给你们二百块银洋的安家费,把家里打整打整,可不能让他受了委屈。”
陈天华估计他们生活应该是窘迫,但夫妇俩看上去忠厚老实,又是亲姑亲姑夫,应该会对巴图飞好的。这夫妇俩听这位少爷阔绰,一出手安家费就是二百块大洋,这可是他们半辈子也挣不来的钱呀。惊讶之余便是感激涕零,他们双双跪在地上,磕头碰脑,“谢谢恩人,谢谢大少爷…”“请别这样,快起来吧。”
陈天华把他们两口子扶起来,继续说道:“巴图飞这二年在长兴读私塾学堂,每月生活费用十块银洋,我安排专人每月给你送去,本少爷在县城里有分号和营业部,请放心,有什么事他们会去帮助你们。”
“谢谢恩人少爷。”
“谢谢好心的大少爷!”
巴图飞也很乖巧,他过来也给陈天华跪下磕头。“起来吧孩子,今年多大了,读哪所学堂?”
“今年十三岁,读县属新学堂。”
巴图飞细声细气的说道。巴老头人虽穷点但很有骨气,他拚了命就是想让大孙子读好书,将来有出息。陈天华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好好读书,安心生活,今后没人敢来欺侮你的,在家要听姑姑的话,本少爷有空会经常过来看你,再过三年,你就跟着本少爷闯荡江湖。”
“嗯…”巴图飞一双明亮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这个好心又陌生的叔叔少爷。他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爷爷的意外丧生,从此,他的人生之路,就有一只有力的大手在牵引着。这就是命运。陈天华从怀里掏出二张百元银票,交到那村姑手里,又一起往村姑在县城边上的住宅看了一下,算认了个路。他把双栖窑场在长兴的营业部地址,也告诉了村姑和巴图飞,告诉他们,若有事可直接去找崔主事。安排好这些事务之后,陈天华决定做一下这家耀金矿业的调查工作。随从左刚,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刚到长兴县地界,就他说了一句闲话,就在小摊位上吃了一碗馄饨,竟弄出一条人命,还搭上几百块银洋钱。看来这个长兴县,还是个杀生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