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十四年,旧历九月中旬。就在陈天华他回到煤广新城,筹划下一步计划时,远在紫金城里的满清权贵们是十分紧张。光绪帝病入膏肓,近半年都不理朝政了,而慈禧老佛爷年事已高,风烛残年。作为大清王朝的统治者,慈禧在作她死后由谁来继续的问题,所以,整个皇族宗亲在这个时候,都无心于外面的事,而整天在猜摸不久的皇位更迭。陈天华深谙,按照历史记录,也就一个月之后,光绪帝和慈禧都会相继去世,宣统帝溥仪继位,醇亲王载沣为摄政王。这个时候,大清政局十分动荡,所有人都在站队,人心惶惶,谁也无心关注别的什么,这正是乘机废除崇明水师那赞的最佳时机。“我要崇明盐工暴乱,严重影响到整个自治区的安定,为我乘机介入创造条件,但又不能让崇明元气大伤,这是为以后的我们自找麻烦。”
陈天华两眼炯炯地对李兴鸿和纪春生说道。“此计大妙啊!”
李兴鸿一拍大腿兴奋地大叫道:“少将军,崇明岛地理位置重要,又有我们煤广不具备的出海口,如能拿下,将如虎添翼。到得那时候,少将军能得到海军舰队制军权,我们浙军实力与现在将不可同日而语。”
他激动地在衙门公堂上走来走去,“一旦我们握有治军权和东海出海口,即可组建一支强大的东海海军和长江水师,为将来的大业打下坚实基础,可与袁宫保的整个北洋系抗衡。”
“本督也正有此意,就在大年之前,我是一定要拿下崇明的。”
陈天华点头道。“只是这人选,派谁进入盐工里去呢,又派谁去充当土匪,这个人要选得很合适,一般人谁都不愿意去啊。”
李兴鸿有些迟疑不决。他是军人,深谙与剿匪作战,军功是实打实的,但现在去冒充土匪,搞乱崇明,为谋夺崇明治军权创造机会,却是万万见不得光的事。军功再大,也不能摆到桌面上摊开来说,是件费力不讨好的活儿,手下的这些军官们,肯定没有人愿意去。“少将军,我手里倒有一个现成的人选,他原本就是一个土匪头领,这一回便算是本色演出,更加妥当,你当真要其他人去,一是他们不愿意,二来让这些从军多年的人去当土匪,即便勉强去了,但这一身的军人习气,却是极易露馅的。”
“你说的是谁啊?”
陈天华和李兴鸿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赣南满星叠的洪阿四。”
李兴鸿听罢恍然大悟,“但是少将军,洪阿四好不容易洗白了自己,上了岸,他这种人一旦从良,那就是金盆洗手,你要他重操旧业去冒充土匪,打家劫舍,掠夺财富,恐怕会有难度,如果他勉力为之,只怕到时坏了大事。”
纪春生沉吟片刻,沉声道:“兴鸿兄说得有道理,不过他仍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这样吧,我立马动身去趟赣南,先找他谈谈,趁机去看一下宋小牛他们治理得如何,力争让他甘心情愿地去,否则只能另想他法了。”
“如此甚好,只要洪阿四想明白了,他的确是不二人选。”
陈天华赞同,李兴鸿也点头称是。……赣南,满星叠镇。今天,这里迎来了贵客,纪春生在赣南矿业保安部队大统领宋小牛的陪同下,忽然访问满星叠。洪阿四如今是卸甲归田,金盆洗手己有二年多,从一介过街老鼠般的土匪,摇身一变,不仅成了大山里的隐士,过上惬意的生活。不过,他还是保安部队的高级参议。可话又说回来,戎马一生习惯了,如今才五旬年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突然的让他当上大山里的隐士,提前养老,他的内心隐隐有些不甘。如果说他二年多前是为了顾全大局,投降了陈天华的丰众矿业,二年多过去了,他的一言一行足以说明,他是个恪守信用之人。洪阿四自忖,他的军事才干与纪春生等人一比,还是略有不足,说要跟宋小牛这些半路出家的愣头小子们相比,他感觉自己能胜出。听说宋小牛等人,是大少爷陈天华的老班底,老部下,信任是最为关键,被他们压过一头,洪阿四也不觉得有什么委屈。他坚信以自己的勇武和头脑,若让他再度出山,假以时日,必将前程似锦。想当初自己率着百多个手下,四处流窜,朝不保夕,脑袋那是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那天就被官府捉了去,将脑袋高高地持在城墙上。后来队伍发展到有了上万人马,走到哪里都有人恭敬地叫上一声将军,虽然自己这个将军是自封的,但他还是沾沾自喜。他不喜欢手下人称其为大当家,而是将军,说明他骨子里头并不认同土匪。没想到,他后来撞上了丰众矿业的保安部队,这个比正规军还有战斗力的部队,他服软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听闻老朋友纪春生巡察赣南,顺道过来拜访他,他当然是高兴不得了。洪阿四设家宴热情接待了纪春生一行。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他完全没有想到参谋长纪春生自煤广自治区到达赣南之后的第一站,也是第一个要见的人便是他。要知道,他只是一个山间隐士,论作用他当然就比不过宋小牛等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在纪春生的心中,自己这二年多恪守江湖信用,道义,得到了认可。酒过三巡,纪春生也没有遮遮掩掩,直接了当地提出,让洪阿四重出江湖。刚听说让他重出江湖,洪阿四嘴上客气着,心里可是美滋滋的,总算是有人没忘记他,认为他还是有可用之处。 可让洪阿四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纪春生请他出山,是重拾自己的老本行-去做土匪,而且要做得像,不能让其它人看出破绽。洪阿四听罢,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紫,终于一下子跳了起来,“参座,你…你们也太抬举洪某了吧!”
自己已经金盆洗手,倘若是做些别的什么事,那他是兴高采烈,可从纪春生嘴中出来,竟然又要重新做回土匪,虽然与先前做土匪大不一样,但同样是见不到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