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那个军调处的暗影回来了?”
洪阿四一下子跳了起来,“那还磨蹭啥?快带他过来,麻痹的,这一回让老子等得屁股眼儿都要冒烟了,告诉大家伙,准备起灶煮饭,咱们要开拔了。”
“明白!”
执事官领命传达督办去了。这时,罗龙云急匆匆地从外面奔了过来,洪阿四连忙迎了上去。……中兴镇,原知县衙门。说来也不凑巧,崇明提督府里那军门不在,听说渡江去了沪西,那里他刚买了一处庄园,他的正妻以及子女都住在那里,他每月都要回去一趟,主要是尽到当父亲之职。提督衙门里只有参将那程和警卫营官带那辉在,知县师爷只好将他们两人请到知县衙门。一会儿,水师统领俞大鹏也匆匆赶了过来。参将那程是那赞族弟,比那辉高一个辈份,于公于私都是那程当家作主。到了知县衙门,听了逃回来盐商的控诉,参将那程并没有将海湾口盐丁叛乱放在眼里。玛的,一群没有经过任何训练的盐腿子而已,即使他们杀了海湾口盐场衙门的兵丁,又能有多少兵器?顶多几十支红樱长枪加上十几把刀,几支火铳鸟枪,啥也没有。什么?防御阵地?笑话,这些盐腿子懂些啥?只有蛮力而已。那程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嘴上却不是这么说呀,在郑道明面前,他面露难色。“哎哟我说知县大人,这事麻烦大了,海湾口盐场可是数万之众,光是精壮盐丁就有上万人,咱这里可用的就是警卫营和海陵的守备营,两边加起来也就一千五百余人,兵力严重不足啊。”
“而且长期以来,崇明水师驻军也没有换过器械,士兵的刀都上锈了,矛杆都是一用力就折啊,火铳的火药都受了潮,战马都又老又弱,总之一句话,要去剿灭这伙反贼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还是请知县大人赶快上奏,或者请军门回来定夺。”
那程这些话,都是话里有话,想想看,崇明治安本不属于崇明水师管辖,现在有盐丁闹事,若要出兵平叛,必须经兵部同意,并拨出军队开拔费用才行。也就是说,让那程出兵镇压不是不可能,军队开拔出战需要银子开道,也就是开拔费。你想啊,平时军官总要层层截留一部分军饷,挪作他用或直接贪污,俗称‘喝兵血’,这是古往今来的潜规则。若是要开战,长官如不能战前填上这个‘窟窿’,兵士那有心思给你去卖命?逼急了还会引起哗变。除了兵饷窟窿,枪支弹药储备,军粮马草等等,那个不需银子?郑道明不傻,只是心里在滴血,若这事要是军门同意了,还用请你这个丘八来干么?两个营共有一千五百余人马?哄鬼去吧,你那程手里有一千兵马就算不错了,不要以为本知县不知道你吃空额,拨下来的军费十有四五落入了你的腰包,那些崭新的兵器,恐怕都被你倒卖给了那些豪绅武装了吧?“我说那参将啊,这些盐场实际都是提督大人的心头肉,盐场要是没了盐,着急的恐怕就是军门自己,到时挨骂的可能不光是本知县呵。”
郑道明心里发恨,脸上却还得带着笑,好话丑话说了一萝筐,软中带硬的终于说动那程出兵了,但开拔费用不能省。经过双方讨价还价,终于以三万两雪花银的开拔费换得了那程的出兵承诺。看到那程满意地笑容,郑道明恨得牙痒痒,这三万两银子,大半得由他自己掏腰包啊。水师统领俞大鹏冷眼旁观,这事轮不到他水师营出头,而且现在他手里的实力远不如那程呢,虽然他的品级是副将,比那程参将要高出一截,但在崇明是那家的天下,只有姓那的才能说了算,当家作主。看到三万两雪花银到手,一脸轻松模样的那程,俞大鹏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那参将,可不要大意呵,虽说只是一些盐丁暴动,但也要小心啊,想当年广西金田的长毛叛乱,也是由一些盐丁、矿工掀起的,后来成了朝廷大患。”
那程呵呵一笑,向俞大鹏拱了拱手道:“请俞副将放心,些许小贼,焉能乱我崇明,您就等着看好吧,今天我就作好准备,明天一早出兵,后天就可凯旋归来,将那些乱贼和脑袋挂在县城的城墙上,看看还有没有人敢作乱!”
俞大鹏看着那程一脸的惬意,无奈地摇了摇头,站起来向郑道明微微示意了一下,然后大步走了出去。自己的水师几个营也要做一些必要准备,万一那程这厮失手,暴乱的盐丁必然会乘机攻打海陵,自己的水师可不能受了池鱼之殃。在水上,水师可算是一条蛟龙,但在陆地上,自己这一点人马可不够给人啃的。隐隐的,俞大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却又摸不着半点头绪。……次日午时,那程和那赞叔侄俩,带上两个营近千人马到了海湾口盐场,看着凭空多出来的一道道矮矮的简易城墙,瞪目结舌之余,也不仅摇头大笑。从他们骑的高头大马上看过去,那道简易的城墙后面,更多的人手持的木棍竹枪,只有极少数的人拿着长矛大刀,还有十几支火铳,想必是从杀死的士兵身上夺过去的。那程的马鞭指着对面,扭头对那辉笑道:“贤侄请看,如此土贼不堪一击,亏得俞副将还高看了他们一眼呢。”
身边那辉只好笑道:“叔父大人说得是,以叔父之神威,此等毛贼还不是一举拿下,大人,是不是要发动进攻了?”
那程抬头看看日头,嚷嚷道:“这天,当真热得邪乎,都已经到秋末初冬时节,岛上的太阳还是这么毒,告诉弟兄们,给本将冲进去后随他们的意,搜到金钱财宝,还有女人都属于他们的,反正这些土贼也都是该死的。”
“好嘞!”
执事官兴奋地跑去传令。那参将这句话,不就是告诉所有兵士,攻进盐场之后不必在意什么军纪,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吧!这些盐腿子钱固然是没有多少,但娘儿必定少不了。果然,听到那程的军令,被日头晒得懒懒的士兵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两眼放光,盯着对面那道矮墙,眼中闪动着贪婪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