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满京城各茶楼瓦子里,事关翁家女阴私的小报,不知从何而来,却散得到处都是。 那识字的还好,就着一碗擂茶,看得津津有味;那不识字的,只看着别人聊得唾沫横飞,十分好奇,最后竟一人出两个大钱,让那说书的一路把那各家小报印的阴私当书一般给说了一遍。 说的人表情生动,一边说一边直把嘴角扯到了下巴颌儿上,说完了一张,还要感慨一番,这竟比书里写的还令人意外。听的人全程瞠目结舌,津津有味,跟着那说书先生一道儿扯着嘴角,拍着桌子。还有那识字的,也愿意花两个大钱,买碗茶,再来凑回热闹,顺便和着众人一起点评一回…… 满京城从高门大宅,到寒门小户,对这翁氏女几乎到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地步,尤其是那正室主母,借着这股东风,处置了多少在家中兴风作浪的小妾。 这下好了,满京城家里有翁氏女做妾做续弦的,俱都被发作了,就是族中有子弟纳了或娶了翁氏女的,也俱都去了信,附了那些小报。 还有大量的小报,顺着商路传递到大云朝各地,其中裹挟着朝堂上的风向,高门大府里的动静,还有民间的议论。 一时翁家,翁氏女,成了大云朝最大的过街老鼠群。 这风往大云朝各地一吹,立即有十多处衙门接了诉状,俱是告这翁氏女阴私下作谋财害命的。 京府衙门府尹和推官,把广南王妃在靖海侯府发作安阳伯夫人的情形,从说了什么,到在场各人表情,细枝末节处都打听得一清二楚。那句皇后娘娘的教导,更是直接敲进了二人心里。 二人都不用商量,就知道这是个什么风向了,当即决定,打开大门,公开庭审。 京府衙门拿了那李翁氏,召了新科进士赵老爷,开了堂。 一路上不断有好事者,跟在敲着锣的差役后头,拥进了衙门。 到最后,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就连衙门外的树上,都乌压压的,只看得推官担心那老树断了枝丫。 府尹大人惊堂木拍了再拍,堂上堂下才安静了下来。 赵老爷先把状纸原原本本读了一遍,只读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捶胸顿足,高呼对不起赵家列祖列宗,对不起死去的高堂,更对不起被暗害,死于非命的姐姐,枉读了圣贤书,十几年过去,才弄清楚这其中曲直…… 一时间,堂下哗然一片。赵老爷乃当朝新科进士,在家时也是掌了庶务多年,熟读刑律,一张状纸写得文采斐然,调理清晰。 台下看热闹的,有大字不认识几个的,听得似懂非懂,便问那读过书的。 有明白人说这进士老爷是个真糊涂的,也有说这也怪不了他的,这样的阴私谋算,防不胜防,天底下又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的…… 府尹大人只得敲了惊堂木,呵斥赵老爷,要注意读书人的体面。 那赵老爷连忙拱手作揖赔罪,从袖子里抽出帕子,给自己擦了干净,略略整理了仪容。 一时台下有人喊道:“那李大人呢?这天底下,读书人若还有斯文体面,也被那李大人祸害干净了……” 还有人喊道:“那姓翁的,一大家子也是读书人,这才真的是祸害了天下读书人……” 府尹只被吵得两边太阳穴直跳,惊堂木拍了不说,衙役们敲着杀威棒,高喊威武,府尹咬牙高喝道:“本府断案,自有章程,再有哗乱公堂者,乱棒打出去。”
堂上才算安静了下来。 府尹大人叹了口气,转头看了看推官。 推官点头,先问实了李翁氏的身份,然后又问她是否认罪。 那李翁氏却辩称,她就是翁家嫡女,不是什么曾经的庶女妾室。 随后,赵老爷叫出了证人,就是外甥女儿魏李氏。 这过堂,才算到了正经点上。 旁边有人看不懂,这嫁妆本是魏李氏的,为何魏李氏不做首告,反成了证人。 有那懂些律法的就解释了,这李翁氏是那魏李氏的继母,本朝孝字当先,若魏李氏做了首告,便是以下犯上,先不说衙门接不接,就是接了,这魏李氏也得先挨上三十板子。 魏李氏愤然指认,堂上之人,李府如今的主母翁氏,就是她家十多年前已经死去的翁姨娘。 一时间,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哗然,死了的姨娘是如今的继母。 脑子够用的也绕了一下才弄明白,那脑子不够用的,只能听那脑子够用的解释了几遍,才勉强似懂非懂点了头。 府尹大人惊堂木拍了再拍,堂上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边上坐着的推官,得了府尹大人的眼神,清了清嗓子问道:“李翁氏,魏李氏指认,你是李府已经死去的姨娘,赵家告你谋害当家主母,你可认罪?”
李翁氏倒是镇静得很,当即摇头道:“冤枉啊,大老爷,我们家姑奶奶必是认错了人,她说的我们府上那姨娘,本就是我族中庶姐,我们姐妹长相上或许有几分相似。小妇人和小妇人庶姐的身份,在翁氏一查便知。再者说,小妇人嫁到李府的时候,我们府上先头的太太已经去了两三年,听府上侍候先头太太的人说,太太是病逝的,和小妇人毫无关系啊,大老爷。”
堂下又开始议论纷纷,有人点头,却也有人撇嘴:“这手段果然不同寻常啊!”
推官又看着堂下问道:“魏李氏,你可有说辞?”
魏李氏虽跪在地上,腰身却挺得笔直:“大老爷,她自家说自家死了,再拐个弯换成另外一个翁家的女儿,嫁于我娘家府上。可她究竟是谁,翁家人说了可不算,大老爷,现如今这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翁家女儿的心思算计,这样的手段,如果不是有翁氏族里支撑教导,哪里学得会?我们寻常人家的女儿,又哪里会如此教导?”
那李翁氏却气愤道:“小妇人自家是谁,自家人说了还不算,那你倒说说,要谁说了算?”
推官眨了眨眼道:“李翁氏,堂上无人问你,不得自行开口。”
说着又转头对李奶奶道:“魏李氏,你说这李翁氏是李府已经死去的姨娘,可有证据?”
赵老爷忙躬身拱手道:“大人,学生还有一位证人,正是这李翁氏的乳娘。”
趁着齐嬷嬷上堂,推官仔细瞧着那李翁氏的神情,只见她脸色明显白了白,眼神里的慌乱,再如何掩饰,也能看得出一丝踪影。 齐嬷嬷跪地道:“大老爷明察,小妇人夫家姓杨,娘家姓齐,是这位翁太太的乳娘。”
推官问明身份之后,便冲李翁氏道:“李翁氏,杨齐氏所说是否属实?”
李翁氏连忙摇头道:“小妇人乳娘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大人切不可听信这疯婆子胡乱攀咬。”
那齐嬷嬷仰天长笑,直笑出了眼泪,才颤声道:“这位翁太太既不认识我,想必从来没有见过我。便请大人让婆子来验,她左乳下方有个黑痣,右边屁股有块棕色的胎记……”只把那李翁氏周身特征说了个遍。 趁着推官让婆子带李翁氏下去验身的时候,齐嬷嬷又说了个最劲爆的阴私,那翁氏从小儿喜欢隔房堂哥,还跟他破了身子,后来嫁去李家做妾,晚上圆房的时候,是杨齐氏帮她弄的鳝鱼血才糊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