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1 / 1)

官家自少年时,便征战在外,见多了战火蔓延,生灵涂炭,百姓迁徙流离,目之所及,皆是疮痍。自继位以来,所定国策皆是与民生息,富国强民之举。  本来并非好战之君,此刻却目光坚毅,为诛毕彦,不惜一战,皆因江南西路远夷、横沟两大山脉盗开矿藏一案,简直匪夷所思,与窃国之罪无二。  当初道齐等人在善县兵分几路,只为查清那荒无人烟的大山里的古怪,虽然心理上都有所准备,却未曾料想,当这个依靠莽莽大山做屏障的罪恶被揭开之后,所有人都是不寒而栗。  道齐和从广南府来的赵侍卫这一路,得了牛家村外嫁女的指点,找到了被牛家村族人所封之路,因山林遮天蔽日,又要悄无声息,不能被察觉,辛苦许久才挖通了那条仅能过一人的山洞,过了赵侍卫等几个武艺高强,熟悉山林之人进去探查。  山洞那边,同样被牛家村族人移栽了树木,根本找不到路,所幸赵侍卫对方位极其敏感,直在林子里悄无声息转了七八日,才找到了那条从石头缝儿往下,还有一段竟是山林里的地下水,流到牛家村的水源。  溯水往上寻源,时断时续蜿蜒了许久,竟发现那处水源再往上,是几处山泉汇成的溪流,赵侍卫按照地图分析了许久,确定了三处可疑的地方,就再也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处有问题。赵侍卫一行只得回转来求援,又加派了人手,再次进了山。  外头咏禾县派了龙骑卫那一路,从码头、窑场,商行,还有帮闲身上入手,循着痕迹查了许久,竟从咏禾那条水路上,查出了蹊跷。  这个事情,要说还是从长期在这条水路上讨生活的人,嘴里听的一句闲话来的。  这条河在咏禾县的上游,是绕着横沟山脉下来的,因为水深林密,除了白日偶有渔民打渔,或是附近的村民垂钓,便极少有船从上面下来,船是当地极寻常的运货的船,说是每隔月余,便会有条船,天还未明便从上游下来。  关键是那样运货的船,上游连个能停靠的码头都没有,反正挺奇怪的。那个帮闲家在咏禾码头的上游,靠近横沟山脉的村子里,偶尔一回半夜赶路,看见过,便记下了,虽不敢四处说,但是到底还是留了心。  虽说这一段和他们先前要找的远夷山脉与横沟山脉交叉的地方,甚是遥远,可有了点线头儿,总不能不去寻吧。  沿着河往上,端的是好一派江南山水。  一泓绿水在中央,一侧是路,另一侧是青山竹林,真是养眼极了。可也是人烟越来越稀少,再往上走个三五十里,就根本是人迹罕至了,更不用说路了。  龙骑卫也怕弄出响动,惊了人,也只是悄悄儿掩去行藏,沿着河搜索了许久,才从一处浅滩后的水洼子里,发现了两条小舟掩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头。  这都属于意想不到的地方,这种地方根本不可能泊船,不过是实在没辙了,存了万一之望,顺便看了看。  没想到,倒是看出了意外之喜。  找到了小舟的痕迹,便从这里散开搜索,却在山的极深处一个山坳里,发现了人烟。  夜深人静之时,又派了武艺高强之人进去查探了一番,五间大瓦房掩在一片四丈高的竹林后面,里头各种粉碎炼矿的物什分门别类,再往里,果然有矿洞往地下下延伸。  劳力都关在一处睡着,门上上了锁,里头臭烘烘的味儿传了老远。  探查的人不敢多留,只把那已经粉碎的矿土装了些出来。在咏禾主事的刑部侍郎,看了半日,只看得面色发青,有些心惊胆颤。这个情形,是先前始料未及的,和预判好似没有一点关联。  刑部侍郎只得派人快马加鞭,把这消息和矿石粉一并送到了君仙山上。  善县牛家村那一路也送了消息到君仙山上,赵侍卫等人在山里转了许久,终于发现有一座峰内是中空的,里面有人进出,外面却看不明情形,甚至夜间里头都是灯火通明,根本没有探查的机会。  但这几乎已经是不言自明的实事。  康老先生看见那从咏禾送回来的矿土,只一声长叹:“这是银矿矿土,善县那一处山里头,应当是金铜伴生矿,这样的金银矿藏,竟敢……真是胆大包天。”

把这两处矿联系在一起的,还是咏禾县的一家窑厂。  下令几处同时发作时,已经拿到确证,不管是这运金的船,还是运银的船,都是从咏禾码头装了同一家窑场的瓷器,由这家窑厂的人押船,往咏禾码头汇入江里,再往处于入海口的南诏而去,也都是在将要入南诏之时被抓。  两处山里,都是以雷霆万钧之势,以剿灭山匪为由,把人全抓了。  咏禾那处银矿里还稍稍好点,远夷山脉的金矿那一处里,被剿灭之时,不仅有男有女,甚至还有孩童。女人被掳了来供守矿之人享乐,男人被掳了来挂着脚镣做工,舌头都被割了。浑身伤痕累累,还有被打傻了的,瘸了腿的,反正就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  剿匪的中路军还在山上发现了多处陷阱,里头尽是白骨森森。  咏禾窑场的那位场主,是这两处的主事之人,正是翁家一位外嫁之女的儿子。被翁家委以重任,在此处专司这两个矿的金银运出和山中杂事料理。那两处矿里,都抓到了窝藏的翁家子弟。  那场主交代,铜矿这一处,已经挖了有十余年了,银矿也有七八年了。每年大约要运二三十船出去,在山上初炼之后,走南诏再提纯加工,一半从海上绕过去,运往旌国,一半是毕彦和南诏人谈好的合作价码。  他并不知道南诏那处背后的主家是谁,只猜测应是南诏王族极有威望之人。  至于毕彦这回为何要来咏禾,他的说辞是,这两年,金矿产量越来越少,毕彦却每年都需要极大的花销,因翁家犯事,断了毕彦的一条财路,旌国内部好似也有什么问题,反正毕彦一是有些不信任,二是觉得他们当是没有找到他说的那处矿藏,这个问题,他提过好多次。  康老先生让那位赵侍卫仔仔细细画了一张图,分析了许久,得出的结论是,可能他们真是找错了矿,从前他和毕彦游历此处时,走的似乎不是这一条路。赵侍卫和康老先生分析了许久,觉得也许就是和牛家村封路有很大的关系,时间上也对得上。  六皇子和广南王太妃是奉诏跟着几位主犯,一路进的京城。  官家听了主事官员禀报了全部案情,又听了广南王太妃和六皇子把里头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内情说了一遍,只差点气出个好歹,一怒之下,恨不得当即便要发兵旌国拿人。  还是广南王太妃劝了下来,又把旌国王子旌旗烈之事细细禀报了,才总算安抚了官家的雷霆之怒。  冷静下来之后,官家忍不住问道:“你说,你们说说,他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六皇子倒是把自己复盘了若干次的事情,沉声讲了出来:“毕彦因私怨仇视大云,照儿臣看来,他对儿臣下毒之事,应是一是为了制造乱象,若他真的得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二是为了报复儿臣诛了翁家,断了他的财路,顺便捎带上他的弃子旌旗烈,再用这个借口往我境内治病,实则是为了去江南西路查看他胆大包天,盗挖的金矿,可见此时,只怕他在银钱上,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但他到底为人谨慎,觉察到了不妥,立即便回去了。”

“像他这样在旌国毫无根基之人,靠着辅佐之功走到如今,要这许多钱财,要不就是豢养了私兵,要不就是拿钱买人心,做交易,更有可能两者兼而有之。便是大哥和二哥身边,说不得也有他埋下的祸根。”

广南王太妃见得官家久久沉默不语,才叹了口气道:“老身在想,若是这件事,没有因翁家而发作,又会是个什么景况?”

“大云朝对旌国而言,第一道防线在安北王府,若是长公主……几年后,北边乱起来,再行刺杀六哥儿之事,南诏再从南边夹击,这样从北乱到南,东边和西边必也不会消停,如此一来,只怕就是大祸临头。”

官家猛地抬头看向广南王太妃,眼中寒芒一片:“旌国王上对我大云,倒未必愿意开战,不过是毕彦狼子野心,想要覆灭我大云,如此,无论如何,朕必要诛杀此人。这一回,就不该让他回去。”

广南王太妃摇头道:“他算定了我们不会动他,才敢就这样贸然前来的,他只没有料到,旌旗烈能被治好,咱们把这两虎一起放回去,且让他们先斗一斗再说,现如今出了这么多变数,旁观还是很有必要的。”

官家点头道:“如此,我们便先行坐山观虎斗,同时做好准备,若察觉旌旗烈不敌,或是旌国内部有变,随时准备出兵。”

锦和宫主殿内众人,都能感觉到,从官家身上散发出扑面而来的沉重,却只有秦念西最不能忽略她前世亲眼得见的那些胆寒。  吴皇后见殿中气氛压抑,只拉了秦念西的手笑道:“好孩子,莫怕,你此去安北王府,长公主必然极为高兴。她的病,全指望你用心调治了。”

秦念西屈膝笑道:“娘娘放心,阿念必尽力而为。”

“你们这一去,估计没个三年五载也回不来,长公主虽说身份尊贵,却也有说不得的苦楚,若是可能,希望你回来时,能带来好消息。”

吴皇后轻声笑道。  看着秦念西继续屈膝应诺,吴皇后又提点了些安北王府的事情。  如今的安北王府太妃并不是安北王的生母,而是安北王父亲安大帅的续弦,自家膝下也有三儿一女。官家把长公主赐婚给安北王时,是在安北王府佐近不远,赐建了长公主府的。  秦念西听得此处便知,这安北王和安北王太妃,必也称不上母慈子孝,说不得从前也是受了不少苦的。  广南王太妃也有一堆嘱咐的话要说,最后这锦和宫大殿里,变成官家和六皇子,还有张家老祖在一起商议旌国之事。吴皇后和广南王太妃领着秦念西进了内殿,说些去了北疆要注意的事项。  广南王太妃说到最后,叹了口气道:“虽说这么大的事,着落到你这么小小一个女孩儿身上,老祖宗心里十分不落忍,可如今这桩桩件件,若不是有你,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境地。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好好儿的,长公主那里,即使,无法怀孕生子,也定要设法保她性命,北边,到底还是不能乱了。”

秦念西屈膝道:“老祖宗放心,阿念必会尽力,阿念还是很有信心的。”

“好,好孩子,老祖宗盼着你早日归来。”

广南王太妃知道,这已经是作为医家的秦念西,能给的最重的承诺了,忍不住眼角也跟着有些潮湿。  从宫里出来,张家老祖和秦念西要往王家做客,老太妃也要跟着凑热闹。  张家老祖说的喝杯酒,就是单纯喝杯酒,王相公把这话说给明夫人,弄得明夫人都有些不明所以,还专门找了秦念西问了。  秦念西笑得极其无奈:“姨母只准备个家常便饭就好,我们家老祖宗性子有些跳脱,”  坐上了大车,秦念西心里暗自猜测,怕不是曾外叔祖从外翁那里知道了些什么,故意想去王家瞧瞧,可是这究竟有什么可瞧的,都说了那是梦里,天哪,他们不会觉得自己做梦都想嫁给王三,所以才唱的这一出吧?  秦念西想到这里,禁不住额头上冷汗直冒,这可真是,自己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难怪他老人家对自己要那样给王三郎治病,一句多话都没说,自己还以为他老人家就是性子跳脱,会和自己一样认为,这就是治病的事。  这样看来,这怕不是有一点跳脱,是跳脱得有些过了,可说不准,他老人家还觉得是自己这个曾外孙女儿,性子极为跳脱呢!  这一顿饭,简直吃得秦念西心惊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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