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担忧,就有人高兴,张鹏就属于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在社会新闻部挤来挤去,逢人便问:“知道么?卓峰那小子被督察带走了。”
“怎么回事?”
“肯定是收了黑钱了啊。”
“要是这样,恐怕这记者是当不成了。”
张鹏就这么来回咋呼,二楼几乎整个楼层都知道卓峰被督察查了,这还不死心,溜达溜达地就跑到了一楼广告部,晃动着一身肥肉坐到了陈洁身边, “陈姐,知道不,卓峰被督察查了。”
“查的好,你是不知道这小子惹了多大祸啦。”
“什么祸?”
“中百商厦断了和咱们报社的合作,连正在履行的合同,也不打算支付余款了,损失少说也是几百万,王总为这事儿去找社长了嘛。”
“啊?陈姐,那中百商厦不是你的客户么?”
“去,去,去,滚一边去。”
陈洁摆手轰走了这个嗡嗡乱响的苍蝇,说话也少了几声嗲气,失去了中百商厦这个大客户,她的广告提成怕不是要减少一半,卓峰这小子,先搞冷山集团,又搞中百商厦,这是摆明了和自己过不去啊,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怕不是以后还得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啊! 心中忐忑中,卓峰就来到了报社的督察室,督察室在报社顶层6楼,紧挨着社长办公室、秘书室、办公室,都是报社的核心权力部门, 督察室内,装饰十分简单,一张大桌子,两台电脑,几排文件柜,还有几个电脑椅,赵新生推门落座,顺手还打开了桌子上的一个摄像头录着,开始发问。 “卓峰,坐那边,有人投诉你中百商厦报道失实,严重失实,你先说下你怎么采访的。”
“谁没事找事,就一百来字,想失实都没办法失实。”
卓峰自然没有好气,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现在干脆还审查上了,这新闻干着还有什么劲儿啊? “卓峰,认真点,这事儿可大可小,中百商厦可不是省油的灯,你也得为自己的报道负责,你先说说你的采访过程。”
赵新生继续敲打。 “我当然要为自己报道的新闻负责了,我不负责,难道你来负责?” “人家投诉你三个地方都失实了,搞不清楚你今天就别出这个门了,也别去采访了。”
赵新生黑着脸,盯着眼前这个说话不老实的新记者。 审问犯人啊,还一套一套的,有没有失实,我还不知道?卓峰心中扔着白眼,脸色也有些不悦,反驳道:“你不说投诉的那些问题,让我怎么说,昨天跑了一天,采访了2个新闻,从城北跑到城南,跑得腿儿都断了,你们督察倒好,听风就是雨,来个投诉就把记者薅上了来,审问上一顿,这采访工作还怎么干?新闻还怎么跑?”
哼,不就是因为新记者好欺负么,如果是高岗的稿子,你敢这么搞? 难道新记者就低人一等? 新记者搞的稿子天生就有问题? 卓峰语气不善,赵新生语气更不善,眼前这个新记者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干脆就把投诉的问题直接摊牌了,他整了整思路说道:“投诉了三点,第一是工地上根本没有守门的,是胡乱报道,第二是,维持秩序的不是中百商厦的保安,记者根本没有采访就乱写,报道失实,第三是,未经允许,爬上中百商厦的楼顶,涉嫌侵权。”
呵呵,一听这投诉,卓峰就笑了,中百商厦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 没守门的,那老大爷是干啥的? 中百商厦的保安没维持秩序,那些保安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 至于第三点,更好笑了,自己不做好防护,还嫌弃记者爬上楼拍照。 不过,这些招数对付一些没有准备的记者是相当好使,毕竟不是每个记者出门都带上录音笔、相机、摄像机的,尤其对于新记者来说,思虑没有这么走全,想要证明昨日有没有守门的,是不是中百商厦的保安,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了! 卓峰笑了,中百商厦这招明显是高人指点啊,切中要害,却不知自己早就有准备。 “不知这中百商厦从哪里找的世外高人,100来字里都挑出这么几个硬骨头?”
卓峰冷笑着,要说没有人指点,他打死都不信。 “卓峰,现在是处理投诉时间,别阴阳怪气地望着我,我是督察,请回答我的问题,当时到底存不存在这些问题,守门的,还有保安的事儿,是不是你随意杜撰的?!”
赵新生沉着脸,继续问道。 杜撰? 如果是杜撰,那就是严重的新闻失实,是假新闻,涉及到一个新闻记者的品行和职业素养,往大里说,还涉及到一个人的人品,而昨天杨发通没在场拍照,如果自己没有后手,八层会被定一个报道失实。 看来,不来点硬货,这关还真不好过了。 抽出数据卡、拿出录音笔,卓峰往桌子上一扔,冷冷地说道:“口说无凭,你先听完了录音,看完了录像再说三道四,你是督察不假,但你胳膊肘儿也不能往外撇吧?我是新记者不假,但我的新闻素养还在,今天要不是我录了音,录了像,难道还真要处分我不成?”
赵新生看了录音笔,还有仍在桌子上的数据卡,一瞬间就通透了,脸色缓和了好多,真没想到一个新记者,竟然还存了这么全的现场证据,有录音,竟然还有录像,不可想象,要知道很多老记者也未必有这些东西。 “我先听一听,看一下,你先喝杯水。”
哎呦,见风使舵得真快啊,见势不妙就要给自己台阶下了,赵新生这口气立马软了下来,卓峰也不客气,接了杯水,一点点品着,眼睛时不时地剜赵新生几眼,看得他浑身不自在。 很快,录音开始回放,整个采访过程,对话,清清楚楚,哪里有半点失实? 录像?赵新生不想再放了,不想再被继续打脸下去。 他有些意外地望着对面这个记者,有些欣赏,竟然在采访这种坍塌小稿的时候,都记得录音盒录像,应该是心思慎密之人,如果今天没有这些录音、录像,面对中百商厦这样的重量级投诉,恐怕就不是那么好过关了,而且现在,铁证如山,任凭对方如何鸡蛋里挑骨头,也是百口莫辩了。 “赵督查,如今证据确凿,你应该不会再质疑我的报道了吧?对了,稍等麻烦您发个内部通告,说我没有违规。”
发公告说没有违规?督察查人啥时候发过这玩意,赵新生想想就想笑,把数据卡递给卓峰,一边复制着录音,一边反驳道:“发公告,得社长批,你总不能让我为你这个事儿,找社长吧,要不你去找?”
“你不发公告,大家都以为我拿了‘黑钱’了,你看外面那些人说得多难听。”
“身正不怕影儿斜,只要不处分你,你就是清白的。”
清白? 谣言说多了,就是真理,假话说多了就是真话。 外面那些小道消息,再这么传下去,估计就要谣传卓峰被逮捕进派出所了,被拘禁到看守所了…… 想到这里,卓峰竟然有点坐不住了,真是造谣全靠一张嘴,辟谣累死两条腿,他急问道:“那除了找社长发通知,就没有别的途径发消息了?总不能让小道消息满天飞吧?今天是我的小道消息,明天就可能是你的小道消息,后天又换一个人,这报社不得乱了套啊。”
“如果没有意外,我让李总编在编前会上给你说一声。”
“咦,这也好。”
卓峰松了一口气,李总编开会说一句,顶得上自己说一百句,估计能还自己个清白了吧。得亏自己当天录了音、录了像,否则还不得被人家反咬一口啊。 不过,到底是谁在背后使坏,给自己穿小鞋,不揪出来狠狠地修理修理,心里这气儿实在是顺不下去啊! 卓峰就这么恨恨地,施施然回到了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