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日,阳光照在身上还有些许寒意,光秃秃的地面泛起了斑斑点点的青绿,夹杂其中的,还有地鼠隆起的小土包蔓延去一颗不知名的青嫩草叶,下一秒,一颗硕大的头颅俯下来,青草连带根茎都卷入驴口。 阳光里,老驴磨着驴嘴甩着尾巴,迈着轻快的小步子,书架吱吱嘎嘎的响声里,跑过前方的陆良生,咬去下一颗青草。 此时一行人已过荆州,那个叫洛河的镇子还在河州下方,差不多还有近千里的路要走,轻装简行,只有道人、猪刚鬣的话,施展法术几日间就能到达,眼下,多了陆盼、陆喜、陆庆等八个叔伯一路,脚程慢了许多,半月间才过了江河,今日才出得荆州。 不过也有个好处,深山老林、偏僻小路遇上山匪路霸,远远看到这条壮汉,撒开腿就跑,省了陆良生费口舌的时间。 哗哗~~ 林野间,枝叶轻摇慢晃。 仍有老驴在前面跑着,陆良生回头看去身后,陆家村八条大汉好似游山玩水般落在后面看着四下风景,不时翻出背后猎弓,带着道人钻进附近山林,打几只野兔、狍子回来,凑合对付一阵。 不过因为方向的原因,出了荆州往河州去的路上,当天夜里猪刚鬣跟陆良生,还有众人辞别,原本跟着去陆家村,一来是想要画,二来,书生失去修为法力,算是一路上护他周全。 “俺老猪还有兵器未取,等寻得了兵器,再来长安找你们喝酒!”
林间燃烧的火光里,猪刚鬣彪肥的身形拿着酒袋挨个儿的敬了一遍,到了孙迎仙面前,瓮声瓮气的开口:“俺老猪交给你的几个法术,口诀都记好了?别到时候忘记了,那可是能派上大用场的,想当年,俺老猪可是天蓬......” “知道了知道了,什么天罡嘛!本道记在心里了。”
孙迎仙忙着给拔了皮的两只山兔涂抹酱料,放去火边烘烤,一边去翻另外几只差不多熟了的,一边口中嘀嘀咕咕。 “还什么天蓬,两个多月说了几十遍,真当本道会信?不就想让我把你供起来么,本道可是野道士,将来还要成家的!”
那边,八人也没将他话当中,一个黑黝黝的彪肥汉子,怎么看都不像天上下凡来的。 “神仙都长你这模样,怕是庙里都人上香了!”
陆盼一番玩笑话引得其余七人哈哈大笑,猪刚鬣也不在意的挥了挥大手:“哼哼,就知道你们不信,等俺寻回兵器后,再让你们见识厉害。”
听着那边大笑,趴在陆良生脚边地铺上的蛤蟆道人睁了睁蟾眼。 “哼.....又在那吹。”
“说不得,跟师父一样,看似吹嘘占多,实则还真是星宿下凡呢?”
陆良生撕下一片兔肉递给师父,从陆盼手中取过酒袋,过去举手敬了一敬:“老猪,若是你取兵器有什么难处,不妨到时来长安寻我等,” “长安肯定还要去的。”
想起繁华街道,莺歌燕舞的楼阁上,女子花枝招展勾着手绢朝他娇滴滴的大喊,猪刚鬣闭上眼睛都能想起那画面。 看着老猪这副神色,陆良生喝了一口酒水,随手从道人手里拿了一只烤熟的兔子坐回去,与师父分着吃。 蛤蟆道人对其他人并不是很关心,吃完两只兔腿,打了一个哈欠,掀开被窝钻进去,翻了个身就睡了过去。 那边,陆盼八人也在吃完晚饭,披了一床薄毯,围着火光睡下,道人跳到树上,躺下来从怀里翻出一本书,扔去下面。 “省着点看,本道最后一本了。”
“嘿嘿。”
猪刚鬣捧着泛黄的书册,瞧了瞧周围,籍着火光翻上两页,揣进了怀里,“俺老猪就知道你不会忘记。”
说完,双臂环抱,靠着树杆闭上眼睛,休整的空地上,顿时响起了几人打呼声此起彼伏,周围树叶都吹、吸的一上一下。 篝火噼啪弹起火星,陆良生听着不间断的鼾声,只得翻出书本,籍着照来的火光翻阅,惬意的啃着还未吃完的胸骨上肉丝。 书上面都是自己还有恩师的注解,翻了无数遍,倒也没什么新的感悟,夜深下来,陆良生打了一个哈欠,躺去师父旁边,阖眼睡了过去。 摇曳的火光随着木料燃尽渐小了下来,昏黄的光芒范围外,猪刚鬣悄无声息的站起来,拿过钉耙,抗去肩头,朝黑色里走去。 “老猪,保重!”
身后,传来陆良生的声音,走进黑暗里的身影沉闷的‘嗯’了一声,瓮声瓮气的回了句:“你也保重。”
踩着杂草的沙沙声在漆黑的林间远去。 不久之后,天色青冥,再到东方亮起鱼肚白,晨光破开云层洒下来,投过茂密树隙的斑驳落在熄灭的篝火上,睡在火堆旁的八人,在老驴亢奋的嘶鸣声里陆续起来,升火煮点稀粥,至于不见了的猪刚鬣,都是豪爽汉子过问几句便不再提了,毕竟昨晚就道过别。 “陆大书生,起来吃饭好上路!”
听到道人在喊,陆良生从地上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你这话听着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是吧师父?”
身下的被褥乱糟糟的压扁成了一团,只有一条蛤蟆腿伸在外面,微微的抽搐。 揭开小被子,陆良生揉了揉眉心,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师父捡起,塞去书架隔间里。 ..... 吃过早饭,晨阳升上云端,穿过这片荒山野岭,远方山腰偶尔能见几片田地,也有几户人家稀稀拉拉分布在各处,八人中个子较高的陆庆跑去最近一户人家问了路。 随后,一行人沿着脚下踩出的山路往前走,好在都是山里的猎户,陆良生、道人也是早已走惯,速度倒是不慢,穿过前方一片林子,视野开阔起来,左侧没有树木遮掩,站在地势高处,远远能见那边有不少房子集中,像是一个镇子。 走惯了几日崎岖的山路,来到镇子外平整的路面,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围山镇?倒是一个奇怪的名字。”
陆良生望了望镇口的牌坊,笑着跟道人、陆盼等人说道,镇口过往的百姓匆匆看了他们一眼,各自走开。 街市间,石砖铺砌,两侧与往日所见集市并无不同,白墙黑瓦,像是来之前,这里下过一场雨,滴滴答答的落着水渍,路上踩满泥泞。 行人熙熙攘攘,热闹而嘈杂。 风餐露宿半月有余,陆良生纵然法力恢复后,可以不用洗澡,但终有些不习惯,走过一段街道,街尽头有一间客栈。 “盼叔,咱们去开几间房,歇歇脚,换洗一身如何?”
听到这话,陆盼等人巴不得睡一睡床榻,跟着书生急吼吼的走去客栈,那边三个东倒西歪的汉子搂着店家伙计堵在门口不走,那伙计正挣扎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视线里,天色都阴了阴。 “让开让开!!”
三个醉汉迷糊的转过脸来,张口:“干什么?”
时,三只肌肉虬结鼓涨的手臂猛地伸来一抓,拧去三个醉鬼的衣领丢去一旁,护着陆良生进了里面。 “哎哟,你们.....” 倒在地上其中一个醉汉摔的不重,叫嚷了一声抬起头,见到的是,虎背熊腰的八个大汉齐刷刷的回过头来,顿时打了一个激灵,酒都吓醒了,爬起来,屁滚尿流的就往外跑。 柜台后面的掌柜,见到几人,连忙放下笔,从后面转出来,拱手一圈。 “诸位,这是要住店?”
陆盼昂了昂下巴,怕被人坑,神色显得凶狠许多:“废话,来你这店,不住难道闲逛啊?”
“盼叔。”
陆良生开口轻说了声,陆盼这才想起出来时,侄子说的话,又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退到后面。 “掌柜,还请不要见怪,我们一行长途跋涉,许久没有安稳睡过了,心情都有些不好,不知贵店,可还有客房。”
原本心里还有些怨气的胖掌柜,听到书生这番说辞,心里也好受许多,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不生气不生气,但诸位要住店,怕是不行了,房间都满了,就算有一间,你们这么多人,怕也住不下。”
“那就不打扰了。”
生意进门,哪有不做的道理,那掌柜看到陆良生就要走,连忙叫住:“这位公子,其实,我这里倒是还有个住处,就是太偏,许久没人住,落满灰尘,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凑合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