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闭关遇到瓶颈,元昭便神识散天地,出门见苍生。
所谓的瓶颈并非遇到难题,而是单纯厌腻不想练了,找点乐子松泛些许。最先看的自然是和神宫相关的人,比如宝月公主在林舒的严厉督促下刻苦修炼。
看到沧凛游戏人间,甚喜招蜂引蝶,处处留情。如果遇到误入歧途被人挖眼剥皮的同族,便顺手一救。
三千多岁的他,由于长期流连世间,见过同族被虐,亦见过同族虐异族的场景,早已练就一副不喜不悲的清冷性情。
跟在她面前时表露的温文坦荡略有不同。
并非表里不一,其实他的确是个心地柔软之人。但在外边,若无冷硬心肠,被屠被虐的就是他了。众生多半有情,他也不例外,无情的是现实。
无论他多情或无情,元昭都不会干预。
因果自受,不予置评。
端坐神宫,神游太虚,聆听三界众生的声音。听着无量求助神明的祈祷声,仿佛看到累世陷入绝境的自己。偶有感触,观其因缘,若无碍大局便如其所愿。
哪怕对方是必死之灵,若其心善,她便出手点拨一下。
这随手一点,未必能助对方改变命运。
只是,对于身陷绝境的生灵而言,这小小的一点希望足慰平生。足以唤起对方向阳而生的本能,即使最终命运依旧亦无所憾。
她如此作为,无惧因果反噬,皆因那点因果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
此举不图名声,亦不图众生的感恩,纯属上行下效罢了。
倘若师兄所言不虚,能有今日的她并非他的缘故,那么她这受过上古大巫诅咒的亡灵不仅活着还成了天神,确为神迹,更是上天垂悯。
犹记得,她的始源大河氏被诅咒落下的那一刻,曾伴有天火焚烬躯壳,连灰都不剩的场景。
以前她道行一般,不知其中的蹊跷。
现在的她不仅吸纳了各部族巫神石的神力与功法,亦在女蓬灵散的那一刻攫取到她的记忆。女蓬入魔,术法虽弱,道行却高,早已看到上古时期的记忆。
女蓬对那段记忆的见解是,天火的降落并非自己诅咒落成的征兆,赤雷才是。天火,意味着有天神多管闲事破坏她收集大河氏骨血毛发的企图。
若她得逞,大河氏的累世遭遇她将了如指掌。她这大魔头亦能累世如影随形,让大河氏的转世受尽惊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惜被人破坏了,让仇人的后世命运脱离掌控。
那件事唯一让女蓬感到欣慰的是,法杖也被天火烧没了,意味着诅咒的成功。一事不烦二主,如果女蓬的记忆无差,那么降落天火的应该就是道君阿爹。
如果阿爹是因为他弟子云澜上神救的她,那么他在意的肯定是自家弟子。
元昭身为捡漏的受益者,自然不好理直气壮地接受这份亲缘。
但如果阿爹是对女蓬前世的所为看不过眼出手相救,那么他在意或怜悯的就是受害者大河氏,即现在的元昭。
既是阿爹自选的亲子之缘,就莫怪她熊了。
正如她摊上这么一个爹,就要接受对方把她扔到下界经历无量的劫难,八苦俱全且辗转反复仿佛没有尽头。
而现在,她暂无扭转乾坤把一介死灵培养成主神的能耐,但许以绝望之人一缕光也算举手之劳。
当然,能让她出手的生灵少,多数是求天不应叫地不灵的众生。无一例外指天叫骂,恨老天无眼,怨神明无用,尔后认命地继续过自己的小日子。
如她累世那般的暴躁,不忍直视。
尘世间的喧嚣之声不绝于耳,元昭看了一阵,听了一会儿,最后直接通过罗天星仪游历夷天。
夷天终非自己的道场,不敢胆大张扬,肆意而为。
仍是一缕神识,循着沁罗认主时留下的那缕气息找到她的所在。然后诧异地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正是前任天君的徒孙东临神君,另一位正是丹桐。
多年不见,沁罗仍是元昭记忆中的模样,轻盈灵动,活泼开朗。
只是,每每看到今生是师兄妹的丹桐仙子和东临神君日常打闹的情形,眉宇间总是不经意地添上一缕艳羡、嫉妒与愁绪。
不错,丹桐仙子、东临神君先后陨落,陆续来到了沁罗所在的夷天。
这里是夷天,道衍有异,磁场不合,凭元昭一缕神识无法看到更多,仅能从三人平日相处的场景猜出一些端倪。
沁罗仍是沁罗,来到夷天后,每隔二十年换一处鲜少修士的清静村落安居修行。
眼前那村落是个小渔村,外边的凡人国君们三年两年的打仗。官府无暇顾及偏僻的小村落,让这里的居民因祸得福,安享太平日子数十年。
沁罗在这里是一位“聋哑”村姑,且容貌被毁丑如厉鬼,村民们对她敬畏有加。
因为她凫水技术了得,运气也好,凡与她出海的人家必能平安归来,而且十有八九次能够满载而归。
然后有一天,一位受伤的修士带着一位少年弟子来到这里投宿。见这里的日子虽然清贫,胜在偏僻清静,索性凭着自身的医术留下来了。
那少年弟子正是东临神君的转世,两人在渔村里住下不久,在这里给一位濒临死亡的渔妇接生了一位女婴。
不错,这名女婴正是丹桐。
沁罗:“……”
元昭:“……”
今世的丹桐她爹年前出外谋生,一去不回。亲娘难产而亡,没救回来。所以,她成了那位修士的小徒弟,几乎是东临神君带大的,两人感情甚笃。
在元昭看来,这哪是他俩渡劫?这分明是沁罗的劫。
东临神君乃前任天君的徒孙,身上有法宝掩盖神元的气息,连带着掩盖了命数。丹桐的命数倒是无遮无掩,丹鸟的真身迟早会被本土修士察觉风闻而至。
所以,这不仅是沁罗的劫,更是整个渔村的劫难。
元昭看不出更多的信息,但凭经验可以揣摸这场劫难的走向。渔村极有可能覆灭,那位修士极有可能死在这里,促使东临神君、丹桐仙子踏上修真险途。
至于渔民们、修士和东临、丹桐等人会不会死,元昭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在这整件事中,沁罗并非转世,理应与这场仙神的转世之缘无关!有东临神君在,如果她也留下来的话,十有八九会殒亡。
沁罗是由魔界的风煞、玄石与仙元凝造的蚀骨扇,其仙元与扇融合一体。
扇在元在,扇毁元亡,再无往生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