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唯一留在京城不去封地的皇叔,他府上有几个儿子,福宁郡主是唯一的嫡女,本是县主。但见定远侯府的嫡女因为一场雨被封郡主,心理不平衡。 郡主从一品,县主正二品。 这意味着,自己女儿虽比定远侯府的小丫头大几岁,在品级上却低了一等,将来见了面要向她行礼的。 简直不能忍!于是替自家的心肝宝贝请封郡主。 对丰元帝而言,庆王是自家兄弟,在先帝年间,为了击退来犯的异邦在边境折损了两个儿子,劳苦功高。 虽是与定远侯别苗头才请封,他还是准了。 于是,在本朝有两位郡主。太子府子嗣艰难,仅一位嫡长子,未有女儿。 一听到郡主二字,曲大姑娘便觉头疼。她最讨厌这些县主、郡主了,品级不如公主高,规矩倒挺大。包括那安平郡主,每次自己主动上门总被拒之门外。 虽说这次是出远门了,但心里就是不爽。 另外,福宁郡主之名她在年夜宴听到过,早把对方的长相忘得一干二净。 只知道,那些贵女们无不取笑她的身材,取笑她言行粗鄙不堪入目。受上次父亲挨陛下训斥的影响,那些贵女不再当面取笑她,每次迎面撞见还笑吟吟的。 但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清晰地听到对方充满嘲讽的笑声。郡主尊贵,之前从未召见,这次无端邀约,不知安的什么心。 想到此处,曲大姑娘不情不愿地任由婢女们梳妆打扮,像一尊木偶似地被簇拥着离开自己的小院。 到正院见嫡母时,见妹妹弟弟瞪着她一脸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心情豁然开朗。她动作生硬地向嫡母行了礼,打了招呼,而后昂首挺胸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这份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庆王府的门前,等她下了马车,抬头看着眼前这栋巍然高耸的府邸,怯了。 在面无表情的王府下人的引领之下,曲大姑娘战战兢兢,几次险些同手同脚的笨拙姿态,把沿途的奴婢们逗得窃笑不止。 曲大姑娘羞得满脸通红,手脚无措,差点不知如何走路了。 “姑娘莫慌,”引路的婢女察觉客人的不安,抿唇一笑,温声宽慰,“我们郡主脾气顶好,从不发怒。因昨日听杨美人提及曲将军之女,才有今日的邀约。 想和您闲聊几句罢了,不必慌张。”
“哦,哦,好,谢谢姊姊提醒。”
曲大姑娘抬手抹了额头的一把汗。 引路婢女见状,目露一丝鄙夷,脚程放快了些。 左转右拐,终于,曲大姑娘被带到一处能够眺望远景的高台榭里。那儿坐着好几位衣着华丽的少女,远远瞅见她过来,立刻传出夹杂嬉笑的窃窃私语声。 绕了大半天的路,汗水使曲大姑娘脸上的脂粉变得黏腻不堪,忒不舒服。 又听到这群吃饱撑的贵女们发出她异常熟悉的,遭人鄙视的如同小母鸡般的咯咯声,心里逐渐憋火。 然而,憋火又怎样?人家命好,比她会投胎,一个个坐在那里等着她去叩头。如此想着,曲大姑娘一脸憋屈地要跪,结果听到一把娇俏温浅的稚嫩女声: “好了好了,大热的天让你跑一趟,礼就免了。快,进来凉快凉快。”
诶?!鲜少听到这种友善亲民的话,曲大姑娘眼睛一亮,刚要跪下的膝盖果断屈了一下,欢欣雀跃地挺直腰杆: “谢郡主!”
“啧,我在这儿呢!”
旁边一名少女好气又好笑。 诶?曲大姑娘愕然抬眸,傻傻地瞪着说话的少女,又看看方才让她免礼那位。这副傻里傻气的模样把在场的少女们逗乐了,另一名少女好心地为她解疑: “刚说话这位是福宁郡主,让你免礼的是乐安公主。”
哈?!公主?! 吓得曲大姑娘卟嗵跪下,诚惶诚恐地向最先说话那位叩头: “民女无礼,民女,民女……请公主恕罪!”
看把她吓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贵女们纷纷掩嘴轻笑。互相之间眼波流转,眸里尽是一片揶揄之色。 “起来吧。”
如众星捧月的乐安公主微扬手,一身缥碧锦衣优雅华贵,“自你来京,本公主还从未正式与你聊过天,难得今儿人齐,特地召你来凑凑热闹。”
“谢公主!能得公主青睐,肯定是民女的祖上积了大德才有的福分!”
曲大姑娘激动得手脚发软,要靠婢女扶才能起来。 嘻嘻,她的土气话再次引起众人的低笑。 碍于公主殿下在此,不敢太放肆,笑两下便赶紧收敛。乐安公主神色冷淡默默地扫了她们一眼,而后和颜悦色地示意曲大姑娘: “坐,不必拘谨。”
“谢公主。”
曲大姑娘自知出了错,但不知错在哪里。难得公主待她如此亲厚和善,实在不想在对方的跟前出乖露丑。 于是忐忑不安地坐下,不敢再多话。 “曲姑娘,”到底是主人家,福宁郡主妙目一转,关切地问,“你回京城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曾与哪家的姑娘交好?”
“不曾。”
曲大姑娘如实摇头。 “你撒谎!”
旁边一名贵女咋呼,“我明明听说你与定远侯府的安平郡主有往来,怎的没有?今早你还递了帖子要去她府上玩。”
“我与她在回京的路上相识,想着回来这么久没去拜访过,这才……”曲大姑娘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直言道,“没想到,她去乡下避暑了,不在府里。”
“去乡下?不对吧?”
一直沉默不语的乐安公主蹙眉,“本公主听父皇说,定远侯带着她和姜氏一同去了丹台山。那儿的风景可美了,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怎么?相识一场,她竟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敢告诉你么?”
乐安公主的话,使曲大姑姑特别不自在,尴尬一笑。至于在座的贵女为何知道她今早递了拜帖,倒未曾细想。 “嘁,这有何奇怪?”
福宁郡主笑意浅淡,一副不屑提起这个人似的,“天下谁不知她是侯府嫡女?还深得圣宠被封了郡主,岂是一般姑娘能攀得上的? 啊,本郡主的意思是,听说你俩在上京途中遇险,也算患难与共。没想到,她待你竟如此凉薄。”
呵呵,曲大姑娘讪笑,怕在公主跟前失礼,不敢胡乱作答。 所幸,在座的少女们并不在意她的回应,径自七嘴八舌,堂而皇之地说着安平郡主的八卦: “听说她年纪虽小,本事却大,一个人能打倒几名游侠呢!”
“哗?真的?”
“我也是听说,没亲眼见过。公主,您不想瞧瞧吗?”
“各府公子经常斗殴,但女公子的比斗,我和公主从未见识,颇想一观。”
福宁郡主微笑,“只可惜,血性男儿不少,血性女子罕见,我和公主怕是无缘得见。”
乐安公主也叹:“父皇重武,无论男子女子,谁的武艺出色便看重谁。谁能入父皇的眼,才是真正的祖上积了大德。”
“哎,好可惜,我等手无缚鸡之力……” “可不是……” 诸位贵女聊得兴起,把曲大姑娘给冷落在一边。可她并不在意,听着公主的话,明亮的眼眸充满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