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接见的过程中,元昭倒未看到对方有虚与委蛇的姿态,诚意十足。也是,尝遍了世间冷暖,若想活命,福荫后世子嗣,那傲慢的脾性自然要收敛的。 为表诚意,墨兰紫月的叔父代表甸青谷献上五株仙草,分别是金血兰、青翡仙藤、玄冰草、地冥火芝、养神木。 金血兰是墨兰紫月从中洲秘境带出来的。 遭到突袭前,穆师叔已经采到两株绝迹的仙植。老一辈经验老到,从来不把所有异宝藏于一身。是以,遇到紫月时就把金血兰给她保管,不久后就遇袭了。 其余的,玄冰草和青翡仙藤乃甸青谷珍养之物,从不示人。养神木,乃西岭秘境那棵巍峨高挺直入云霄的神树分枝幼苗。 养神木有异香,具有养心宁神之功效。 若能用它打造香炉或卧榻,资质再平庸的人也能悟道、入道。就算资质有限无法得道功成,也能让人主动远离贪嗔等五毒情愫,心泰安然地度过此生。 可养神木是砍不断的,哪怕仙品法器亦无法撼落一片叶子,除非它自己断掉枯枝、落叶。不然,天下群修只能捡果实出来嗅其香,或制成佩饰随身携带。 唯有枯枝可打造香炉和家俱,生木不行。 许多灵植世家试图用果实培育出幼苗,均难以实现。没想到被墨兰族蕴养成功了,神稷宫一干修士无不惊喜连连。 “……听闻君上亲临秘境,救了我族的孩儿们,阖族感激涕零!特遣族中精干子弟来大荒山为君上扶植五株仙草,以护仙植万无一失。”
墨兰族代表道。 “好!”
虽然暂时用不到,难保将来用不着。况且殿中众臣将喜形于色,元昭便笑纳了。另外,她亦察知墨兰族的深意,秘境一行,让他们产生严重的危机感。 自家的仇怨自家报,但族中的精干子弟不容有失。 所谓的遣送族中精干为她种草,其本意和妖族一样。以防万一,将族中血脉送来受她庇护的罢了。 力所能及之事,元昭也不推托。 “但,你们全族迁回旧址过于冒险了。”
她真心建议,“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是人?迁徙最伤根本,分支别居保存实力方为上佳之选,你们可要考虑清楚。”
她理解墨兰族迁居外界所受的冷遇,但能成功培植出仙植,意味着他们居所的环境有一定的优势。 世家依傍强者安居,可先不说混元镜镇压地心业火的期限。就说她自己吧,她树敌颇多,难保哪天就殒落了。届时,全心全意依傍她的人未必有好下场。 天下攘攘,无利不往。 她不介意臣民们一边表忠心,一边背地里做好几手准备。只要不是背叛,别的皆可接受。 都是为了生存,她特别能理解。 见她应允,墨兰族人喜不自胜,谢过女君后也归了席位。很快,接下来登场的人让元昭颇为吃惊: “你们是深受凌月国沧溟国师迫害的,极寒之地的叛徒?”
不仅元昭,大殿众人也十分愕然地看着一对中年男女及其身后的六名青少年,吃惊不已。 “沧溟国师不是退隐故里了吗?”
看到极寒之地的人,元昭便想起那位上阳仙君留在她灵台的一抹冰寒,五指不禁幻出三枚尖硬的护甲轻轻刮蹭着罔石。 罔石:“……”轻点咧,不然问候她全家咧。 大殿内,原本的轻松和谐氛围蓦然冷凝冻结,一片死寂中清晰响着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石声。凌厉的杀气仿佛悄然掠过众人的颈脖,凉凉的,令人不寒而栗。 “是,是退隐了。”
极寒叛徒们瑟瑟发抖地卟嗵跪下,为首的女子硬着头皮,颤着声音禀道,“上次向您寻仇无果,郁结难舒,便,便搜寻天赋极佳的少年为他效力。 我、我等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逃出极寒之境……” 搜罗天赋极佳的青少年培养成杀手,静待时机行刺杀之事。培养的过程十分残忍,每到一定期限便让青少年自相残杀,适者生存。 为首的这一对男女本是其中的两位管事,因于心不忍,便带着十几位少年叛逃了。 一路被追杀,又长途跋涉遇到不少凶险的自然天堑,等来到白帝城已仅剩眼前的几人了。 “族中长老说,极危之地亦可是极安之所。我等真心实意投诚,但求一隅安稳,望帝君成全!”
女子声嘶力竭的言毕,率先行大礼伏倒。 她身侧的众人连忙一同拜倒,心惊胆战。 帝君二字,让殿内众人不约而同地别开脸窃笑。就连元昭也忍俊不禁,杀意顿消,刮石声也停了。 罔石:“……”好险。 听到她的笑声,极寒叛徒们顿时暗暗松了一口气。 长老说了,白帝是女君,等到了大荒山便由女子出面陈情。直呼白帝似乎于礼不合,称呼君上显得有些自来熟,恐引人不悦,尊称陛下又似有贬低之意。 到了这里,众人才发现,原来他们心中的泱泱故国连人家白帝城的一座州城都比不上。是以,对白帝女君的尊称若与凌月国主并列,岂非有贬低之嫌? 九死一生来到这儿,可不能因称呼获罪一场空。 于是,女子急中生智,脑子尚未转过弯来,帝君二字已脱口而出。 “既如此,那便留下吧。”
果不其然,被逗乐的元昭心情好转,轻描淡写地吩咐臣子们,“给他们随便安排个州城住下,自负费用。”
白帝城不是善堂,收留极寒叛徒是有代价的。 一旦凌月国或其他极寒部落前来要人,轻辄动武,重辄两国交战,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话说,除了放极寒叛徒进来面君的守将,殿内其他人都认为这点小事何须惊动女君?一个个瞪向放行的将领,大有“等散朝了要他好看”的意思! “帝君容禀!”
女子一听随便安排,连忙将身后的一对五官精致的小儿女拽到身前,“罪民带来两位天赋极佳的冰灵少年为帝君效力!只求帝君允准我等留在大荒山修行!”
元昭定眼一瞧,哟,惊得搁在罔石上的护甲移开了。好俊的一对小儿女!不愧是凌月国主和沧溟国师的孙儿孙女。 今日来面君的皆为修士,身为一国之君,自然要打开天眼看清楚诸位的真实来意方可作出决断。 那沧溟国师乃上阳仙君的亲传弟子,仙师陨落,身为弟子居然没为他报仇雪恨,等上阳仙君归来必然没有好下场。 在上阳仙君的眼里,实力悬殊是借口。 若弟子真心想为他报仇,哪怕倾国之力也会讨伐白帝城,想方设法取白帝女君的头颅去祭他。 是以,国师所料不差,等上阳仙君复活归来,首先问责的是凌月国主和国师。 元昭平静地看着俩小儿,从两张小脸蛋上清清楚楚地看到二人将来会被灭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