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母亲的功力给了她,她就不必看公婆脸色,成为别人口中的只能依附师兄提升修为的附属;若母亲的功力给了她,她就不必每次遇到东姁总被拎着打。 若母亲的功力给了她,她就能在妖森结界直接灭了兀轻尘,而非夹尾逃窜。 再不济,有了母亲的功力,她就可以催长一大片仙灵之植,而非一棵、几棵。届时,受人敬仰的她就能安心做母亲眼里的善良仙子,继续造福天下苍生。 若母亲肯把功力渡给她,以后她一切听母亲的。悔过自新,安分守己地和师兄做一对令天下人羡慕的道侣,逍遥各界。 是母亲执迷不悟,非要揪着她儿时犯的错不放! 算计母亲的师父是她不对,可那老家伙就没有一点错吗?对自己徒弟尚未成年的女儿指指点点!稚子何辜?她竟恶毒地想要断其修行路,难道不该死吗? 还有儿时的玩伴,她不过长得标致颇得男孩们追捧,就被她们在背后嘴碎说三道四。 流言如利刃,她们妄图用流言害她,她直接让她们自食其果而已,有什么错?!修行路上,弱肉强食的例子比比皆是。上阳仙君修行千余年,救人无数。 最后不过冲撞了东姁就被直接干翻了,又有谁敢指责她滥杀无辜为上阳讨回公道? 怎么自己才杀了几个于世人无益的蝼蚁,就十恶不赦了?! 祖父和父亲他们说得对,母亲分明被楚朝宗用邪术迷了心智,欲杀亲女证道!还有人告诉她,九重殿的真凤和大荒山当年的丹鸟异象其实都是她的母亲! 谁能得到她的功力、元神和凤凰之心,必能一跃晋为真仙! 身为亲女,如何下得了狠手? 正因为她的心慈手软,结果晚了一步,让被迷了心窍的母亲把功力渡给外人。无妨,母亲身上还有凤凰之心和元神…… 可是,当凤笛仙子试图抽出母亲的元神时,赫然发现里边空无一物?! “你的元神呢?!”
瞪着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母亲,凤笛只觉得怒火中烧,一道邪火直窜脑门儿。把她烧得心肝脾肺都在沸腾,目眦欲裂,“你的元神呢?!”
看着近在咫尺、面目狰狞的亲女,离夫人的脑海里掠过孩子年幼时的伶俐乖巧,轻轻喟叹: “今日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你好自为之。”
那一晚,她依稀记得,在元君的铃声中看到自己前生是女儿的师尊。这孩子从小冰雪聪明,乖巧温善,深得她的欢心。 可突然有一天,天神们都说她徒弟害死一名上仙和一名小仙。重点是误害上仙,罪大恶极。即便徒弟同样身殒,却难赎其罪,还要被剔仙骨,淬其仙灵。 最后罚徒儿在人间生生世世求而不得,死于非命,永世无缘九重。 无论有多少证据摆在面前,她死活不信,跑到一位老神仙那儿求情。老神仙是个好脾气的,不忍她为了徒弟再犯错,便建议她随弟子下凡,做弟子的母亲。 如此,既能让她看清楚弟子的真面目,又顺便了结这段师徒情分。 为此,上苍还特意给了她徒弟一个好出身,把本该属于她徒弟的命运给了那位仙子。 如今两相对比,何其讽刺。 醒来后,她不知那段过往是幻境还是真实存在过,只知道此刻看着女儿一脸不信地改挖她的心,方释然一笑,带着一丝遗憾和前所未有的轻松溘然长逝。 在她心里,无论那段过往真实与否,生出这么个孽障她难辞其咎,死在女儿手上才是她应得的报应。 而这些,凤笛一无所知。 她此刻正瞪着手中血淋淋的、很平平无奇的一坨血团,心神崩溃。这,这算什么凤凰之心?!甭说异象了,除浓厚刺鼻的血腥味儿,连一丝灵气都没有! 怎么会?不是说母亲的真身乃是凤凰吗?!意识到自己似乎上了当,凤笛顿觉全身僵直冰凉。 “笛……儿?!”
熟悉的轻唤仿佛一道晴天霹雳,把凤笛震得心里一慌,手中的血团啪地落地!她惊惶回眸,心神俱裂地看着同样一脸惊骇的师兄正不敢置信地瞪着自己。 “师、师兄?!”
不,刚刚挖心的不是她!她没有弑母!“师兄,你你听我解释……” 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的伯琴听不到她的话,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岳母身上。功力全无的岳母本就消瘦,如今失去最后一缕生机,身形急剧变化乃至化为灰烬。 他惊得瞠目结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师兄!那不是我母亲!那是楚朝宗用邪术做的傀儡!”
趁他分神的工夫,凤笛迅速调整心态并用清尘术洗去手上的血迹,竭力镇定辩解,“我爹说了,母亲中了姓楚的邪术……” “你杀了你母亲。”
伯琴抬眸盯着她,盯着眼前这位似曾相识,但其实十分陌生的女子,“畜生尚知跪乳反哺,你却亲手杀了你的母亲……” 终于明白,岳母为何让他瞒着任何人潜伏于九一殿。 也终于明白,为何楚老会传音于他,说什么九一殿的弟子遇到他们圣域的人,请他出面调停。结果他跑出老远,除了发现一枚留影石根本找不到冲突现场。 留影石里的景象,是从离夫人在廊外看风景,凤笛在身后看她的时候开始的。 看到师妹的出现,他没有即刻赶回来,而是想给娘俩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万万没想到,师妹会骤然发难朝亲娘出手。等他瞬移赶到时,一切太晚了。 显然,这一切尽在离夫人的预料中。楚老殿主是知情人,不但不阻止反而成全了离夫人。 这对夫妇的行为令人费解,可让伯琴更吃惊的是,他的枕边人居然心狠手辣至斯,不仅弑母,还亲手……这是一个人做得出来的事?! 修行千年,纵使见过无数恶行,包括弑父弑母的不在少数。 可在他眼里,那都是别人家发生的事,和自己距离遥远。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居然也是狼心狗肺之徒! “师兄,”看着伯琴看她的眼神从不可思议至陌生人,凤笛心如刀割,意欲解释,“我是受人蛊惑,有人跟我说这已经不是我母亲……” 伯琴没有反驳,仅晃了晃手中的留影石。 看到留影石的那一刻,凤笛面色惨然地看着他,为自己作最后一次辩解,“我不想这么做的,可她早已不是我的母亲。从小她就恨我,四处追杀我,我恨她……” 她恨她多年,也忍了这位徒有虚名的生母数百年,如今她不想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