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寂、沁罗的护送之下,跟着元昭将近百年的阿古兰回了雾幽山。 “东东,”林舒见某人无动于衷,忍不住问,“好歹是在咱家住了近百年的小仙童,你一点不舍都没有?”
“没有。”
元昭相当干脆。 甭说阿古兰在她身边待不满百年,就算满了,闭关七十余年的她能与那仙童有多深的感情?培养阿古兰是她为巫灵族尽的一点义务,替桑渝师兄分分忧。 同时不想辜负百工族族长对她的投诚与信任,总之,她对外人所做的一切皆源于责任。 不要跟她谈情分,谈情分伤感情。 “东东,天上众仙纷纷猜你修的是〈太上忘情〉,是也不是?”
林舒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些八卦,好奇问道,“断情绝爱那种,我瞅你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
“没有,”元昭坐在玉案前,姿势端正一心三用,心头默念背诵一边抄写,一边分神答道,“阿爹说我天性凉薄,看几遍就好,不用修。”
阿爹在天郡时就把《忘情诀》编成曲授与她了,那股荡涤心灵的清音陪了她二十来年。 冥冥之中,曲中妙韵已能意会,无需言传。 “难怪,”不愧是天爸的亲闺女,林舒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这无情无欲的滋味如何啊?”
“甚妙,天地清和,身心自在。”
元昭从容道,“你应该懂我的感受。”
毕竟林舒看似对谁都一副圣母心,实则心硬似铁。对下界儿孙的前程不闻不问,比自己无情多了。 “不是不问,是没必要。”
林舒反驳,“他们又不像你们北月氏在下界家大业大,还有庞大的古国财富作遗产抢着要继承……” 虽然古国财富是海市蜃楼,知之却摸不着,看不到。 每位仙人飞升之后都有一次下界了断前缘的机会,林舒也有。可她在人间的三生三世全是绝后的命,那些和她有缘无分的儿女婴灵让她尝尽了丧子之痛。 之后便重新转投他人的腹中诞生,认了别人为母。 飞升之后,林舒曾经找过那些无缘的儿女及其后人。发现他们资质平庸,投机取巧一事无成,脚踏实地方能挣口饭吃。 应是天爸敷衍了事,随便找几个生灵凑成一个家庭来考验她的生存意志。 事后只有她这当母亲的记得儿女,投作别家娃的儿女们喝过孟婆汤,早就不记得她这个前尘的妈了。 所以,林舒找到了转生别家娃的儿女,看着他们人生艰难,也看到他们对待年迈父母的敷衍和不耐烦的态度,逐渐心淡。 最后是彻底淡忘,不曾回顾伤怀。 “且不说那些已经不是我的儿女,就算是,如果像你们家那样世代延绵不绝,我肯定会关照一二。”
林舒难得感慨一次,“可惜他们不是……” 都是碌碌无为,有今生没来世,只图此生荣华之辈。 不用她关照,他们自己会想方设法达成所愿,哪怕怨天尤人不择手段。除了儿女,她也找过历劫三世的爸妈,她们各有命运,早已忘却前尘开始新的人生。 她此生就不打扰了,各安天命吧。再远一些的前尘亲缘严重超出林舒的道行范围,无法追溯。 “唉,”提及前尘,林舒确有几分感慨,“没有下界亲朋的牵挂,的确轻松自在。”
“你就不想恢复成人身形,再谈个恋爱什么的?”
元昭揶揄道,“在天界成天吃别人的瓜,好歹种一次自己的瓜给我瞧瞧。”
“谢邀,免提。”
林舒果断拒绝。 她在天界抱大腿偏安一隅,在浴桑岛逍遥自在,何苦找罪受?她在灵界修行时见过最多的恩怨源头便是情仇,除非脑进水了,否则她绝对不沾那玩意儿。 且不说前尘,就说今生吧。 老乡与圣君看似挺好的一对,结果一个是南天之神,一个去往西天梵境普渡众生。此生有缘无分,老乡的感受如何不清楚,可她时不时替老乡难过一场…… 两人正闲聊着,牌楼处的玉磬响了,有客到访。林舒透过墙上的镜面一瞧,唷,是天宫遣来的使者,连忙出去迎接。 无事不登三宝殿,天宫派人前来求助的。 “七矅火铃?”
得知对方意图,元昭略讶,“战部不是有吗?难不成少师神君离任的时候把它当成私人物品带走了?”
听到这话,天宫使者的脸色一言难尽,但仍竭力为少师神君的行为辩解: “多亏娘娘的神火鉴使三仞山平静许久,让众兵将包括少师神君忘了那里的危机,一时不慎把它顺手带走了……” 实际上,前往三仞山接任的神将派人拿着宝册清点法器的数量时,里边根本没有七曜火铃的名字。新守将不知道三仞山有这件镇地宝物在,故不曾问起。 直到前阵子听闻有星沉洲的魔兽闯入三界,这才开始重视起来。 然后有人说三仞山有龙元君铸造的法器在,大可高枕无忧。此话引起新守将的注意,即刻命人重新查找法器宝册,然后发现这件法宝果然不曾登记造册! 是少师神君忘了,还是他有意私藏?! 这可是驻守三仞山的底气,是驻守兵将赖以保命之物!这惊人的发现把新守将气得够呛,顾不得问责了,赶紧派人回天宫禀报看看能否向少师神君追讨。 然而为时已晚,少师神君已经带人去了星沉洲,归期未定。为免三仞山出问题,唯有派人到浴桑岛求借法器镇守一时。 等少师神君归还火铃,三仞山即刻把今日借走的宝物归还。 “先写欠条。”
元昭命林舒拿来笔墨,“七曜火铃是我赠予三仞山众将的法器,无论少师神君拿走是何用意,是否还健全。要么还回去,要么拿回来给我……” 岛上的火铃果比较多,她闲时手痒偶尔炼一个或两个。 熟能生巧,新一代的火铃功能肯定比第一代好。所以更加不能随意借出去,有借必有还。如果有人想要私吞法宝,休怪她不讲情面。 铸炼法器耗费她不少精力,岂能任人私藏? “娘娘所言甚是,天宫也正有此意。”
天使连忙应允,一边接过笔墨写下欠条。 法器的丢失让天宫众仙议论纷纷,有人认为少师神君是一时疏忽忘记扔哪儿了,就算拿走也是一时忘了那是公家的法器。 亦有仙僚直言不讳,认为少师神君是有意为之。 因为那火铃是前尘故人所造,他因一念之私据为己有。如果属实,证明此子俗念深重,该贬往下界好好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