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昭的任务是修复结界和把潜入魔洲的人带回这边来,没说让她把人带回天宫。她独自匆忙回天宫缴旨,面对天官们对少师等众的关心垂询一问三不知。 趁众仙家气得翘胡子瞪她时匆匆离开了天宫,返回罗天宫。 在她前往星沉洲至归来期间,相信三师兄在下界的新生已经满月了。在她看来,这次的修复情根计划已然失败,又要坐等他的下一次转生。 可是,等她回归本体方愕然知晓楚晏主动归源多时。 她:“……” 几天后,待重新分离,本体罗天娘娘嘱咐她: “无论什么理由,他执意归源,强求何益?你莫要心生执念,害人误己。”
龙元君是由罗天主神那七情六欲衍生的一切杂念凝聚成的分身,身为本体的娘娘不得不劝诫她,以免自己的分身一念之差闯下大祸。 “我从不勉强任何人。”
元昭平静道。 无论本体抑或分身,二者本是一人,所思所想差距不大,有区别的是生活环境和态度。晋神的步子迈得太快,九重天尚未正经逛过,便已经身在天外天。 所以罗天娘娘在宫里,龙元君在九重天。 离开太虚天门,元昭拿着三师兄的旧世命簿去了司命殿,找五鹿星君讨要三师兄的新转世。 “娘娘……”五鹿星君犯难。 “以后在九天唤我龙元君,”元昭纠正他,“我只去看一眼,不闻不问不多事。”
“可……”看得出五鹿星君是有话要说的,可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直言道,“他的情根已恢复,据天尊的意思让他在下界好好尝尝六识八苦,自悟成道为止。 神君务必谨记方才所言,不闻不问不多事,最好是能不看就别去看了。”
当然,最后一句被元昭自动忽略了,接过他给的新命簿瞧一眼。不能带走,因为命簿上仅记录了三师兄新生的概况,余生的运程未有显示。 一般仙神的命数由司命星君笔一挥,落字成运。 上神以上的命数则随心而动,连司命星君都无法提前看破,必须留下随时监督。上一卷旧命簿是有了终结之数无大用,这才暂时留给元昭让她三思而行。 元昭没想过要带走命簿,把三师兄的位置看了一遍便转身离开了。五鹿星君看着她洒脱离去的背影,长叹一声,将命簿拢入袖中也离开了殿宇。 …… 下午,一座小城镇里有一所校园正在上着体育课。操场上喧嚣得很,时不时传来小学生们兴奋撒欢的尖叫声。 唯一宁静的地方,是校园操场跑道边的老榕树下,坐着一名男童拿着一块木头在专注雕刻着什么。 “哎,这孩子本就内向,身体也不好,父母不仅离了婚还各有了新家。”
在远处闲聊的老师们交头接耳,“听说他后妈生了儿子,以后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但愿他爸看在他成绩一向名列前茅的份上,待他好点儿。”
“哎,有了后妈,亲爸就成了后爸。才几岁的孩子,天天上下学都要自己走路回家,七个公车站哪……” 别的孩子至少有父母来接,哪怕坐的是自行车也快乐,这孩子的爸开的可是私家车! “才几岁,他爸就不怕孩子被人拐了?”
“指不定就盼这个……”有位老师深谙人性的丑陋。 “别这么说,虎毒不食子,我听说让他步行是为了锻炼身体。你们也知道他的身体有多差,至今没上过体育课。”
每次体育课,老师都让他自己玩。没办法,他曾经昏过一次,后果是校长和那位体育老师被他后妈直接踩在脸上辱骂,还说再有下次娘俩便撞死在学校。 事后,也没见他爸过来说几句话。班主任家访见的也是他后妈,他爸一直隐身。据说是生意忙,孩子的事全权交给后妈。 从此,学校的体育课、劳动课都不敢让他参与,就差把他供起来了。 这孩子内向,除了课堂上有问必答,其余的时间几乎任何人问他什么皆不理不睬。体育老师担心这样下去他的心理有问题,曾向班主任反映过。 这不,今天班主任正在问他,拿着木头雕什么。 “葫芦。”
他闷头闷脑地说。 “为什么雕葫芦?”
“送给神仙,”他全神贯注地雕刻着,小脸一本正经,“神仙喜欢用葫芦。”
“哦,原来是这样。”
班主任恍然大悟般呵呵笑着,“童童喜欢看电视?”
“嗯。”
最喜欢看神话故事,因为他想当神仙。当神仙就不用跟父亲住了,也就不用经常听那女人朝自己发出愤怒的尖叫声。 元昭在一旁静静看着班主任对孩童循循善诱,欲窥探他的内心世界进行安抚。下界之前的满腹怨气,在听到他说要把葫芦送给神仙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并非感动,也不是为旁的,纯粹有点莫名触动罢了。 这孩童确实是三师兄的转世。 她看到他体内被封印的神元,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楚晏存在的迹象。若非从本体那里知悉一切,若非看到孩童有了情绪波动,难以想象他的情根已修复。 他的情根是如何恢复的,五鹿星君一无所知,只猜是天尊所为,让她有何疑问可到上清境去。 她当然不会去。 楚晏亲自到过太虚星穹与娘娘坦承,他归源是八九不离十的,她又何必到天尊跟前自讨没趣?事情已成定局,她总不能恳求天尊给三师兄再抽一次情根。 有些人,走着走着便彻底断联了。 她知道楚晏执意归源的原因,是怕她成了情根之后,未来三师兄出点什么意外会连累肩负神职的罗天娘娘。 与其埋下祸根,不如各归其位万事空。 其实,他归源是笃定的事,就算去了西天梵境也会是这个结果。道君阿爹当年承诺的是,他去了西天便可性命无忧。 是她误解了阿爹的话,回归本源而已,和殒亡的确是两码事。是她道行不够,阅历不足才执着于生死,执着和楚晏的前尘情义。 楚晏去了西天梵境之后,对她便只剩下义了。 这大概就是道君阿爹让他去西天的本意,等的就是归源的那一刻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却前尘,包括舍弃对她的情。 一切缘定皆为天意,有情更似无情。 世间再无楚晏,他的一言一行将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她的记忆里消失。世间再无东姁,那是虚妄的过去。如今的她是沉稳的罗天娘娘,也是好战的龙元君。 深深看了男童一眼,默然转身离去。 走得太洒脱,浑然不知身后的男童正瞳孔震惊般瞪着她消失的地方,神、神仙?!